舒秀琳待裴知溪一直很好,像對自己女兒一樣,因為這事,陸舒以前還沒少争風吃醋。她想裴知溪願意跟自己合租,多半是礙于舒秀琳的情面,裴知溪固然冷冰冰,但也不至于沒心沒肺。
“我不需要别人照顧。”陸舒揚頭高聲說,帶着自己一貫的韌勁。或許是意識到自己情緒太過激動,她又心不在焉夾起一小塊米飯往嘴裡送。
裴知溪不置可否,喝湯的動作優雅得體。
陸舒沒多少胃口,吃完那口米飯,便輕聲丢下一句“我吃好了”,端起餐盤,起身離開。
裴知溪擡眼,看見筆挺而倔強的背影走進了亂糟糟的風裡,那盈盈一握的腰肢,瘦得好像輕而易舉能被烈風吹折。
今天天氣難得不錯,雨轉晴了。
陸舒站在餐廳旁邊的湖畔,一個人懶散曬太陽。
海城的空氣總是濕濕潤潤的,雨天過于黏膩,晴天就剛剛好,隻可惜海城多雨,像這樣有陽光的日子不多。
通常有太陽的時候,陸舒心情就會好上許多,周圍會變成暖色,有種全世界都溫柔的錯覺。
初夏的陽光不曬人,可以多待會兒。陸舒遠眺,深吸了口室外的新鮮空氣,再慢慢呼出,反複了幾次,可心情還是沒能放松下來。
“琳姨讓我照顧你。”
她不由得想起裴知溪方才的話。
又是照顧。自從她爸去世後,舒秀琳逢人便會這麼說,她想搬出來住,正是因為舒秀琳的關心,讓她有點兒……喘不過氣。
以前她總是心安理得接受着其他人的照顧,因為她覺得自己生而就比别人幸運,身邊的人都愛護她,可以讓她無憂無慮,甚至無理取鬧。可現在,她越來越抵觸“照顧”這兩個字。
今天的太陽越曬越躁。陸舒心底升起一股煩悶,她從口袋裡摸出煙盒,背過身逆風站着,低頭點煙的動作熟練。
她輕吸一口煙,再緩緩吐出,看白色煙霧一點一點彌散在空氣中,百無聊賴地消磨時間,動作成熟中又帶着俏皮。
陸舒以前很讨厭煙味,稍微聞一點都會嗆到咳嗽,放以前,她也絕對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會對煙草有瘾。
想不到的事情太多了。
不一會兒,有人影靠近。
擡頭跟裴知溪對視上時,陸舒半倚着湖畔欄杆,長卷發被風吹得微微淩亂,指間夾着的女士香煙已燃了大半。
陸舒有短暫停頓,但并未收斂,她勾了勾散亂的頭發夾耳後,一吸一呼間,又一縷煙霧從紅唇間吞吐而出。
用不着避諱什麼。
她抽煙的事舒秀琳知道,很多人都知道。
裴知溪嗅到一絲帶有薄荷清香的淡煙草味,不算難聞。
陸舒望着裴知溪,她站陽光下,自帶清冽淡雅的氣質,好像從她身畔吹拂過的風都清新了。難怪一堆人追捧她為女神,确實有不食人間煙火的味道。
如果說裴知溪是仙女,對比之下,陸舒覺得自己簡直是不折不扣的妖女,當年網絡上不正是這麼說的嗎?說她們雖然都跳古典舞,但雲泥之别,一個是真女神,另一個是真綠茶。
一面對裴知溪,陸舒總是難以避免地想起那些本該翻篇的往事。
裴知溪隻是淺淺看了陸舒一眼,不作言語。
安靜擦肩而過。
陸舒莫名輕松。
如果換做其他人肯定要問一句“怎麼開始抽煙了”,但裴知溪就不會,換個角度想,這算不算另一種意義上的容易相處呢?
裴知溪好相處?
還是算了吧。
*
陸舒一整天的精神狀态都很差,咖啡灌了兩三杯,不太管用。除了今天的進度報告彙報得一塌糊塗,差點被領導點名批評外,她下午排練新舞時,好幾次連拍子都弄錯了,以前從來不犯這種低級錯誤的。
等撐到六點,群舞的排練終于告一段落。
參與排舞的大都是舞蹈學院剛畢業的小姑娘,一個個都帶着青春稚氣,活力無限,“陸舒姐,明天見~”
“明天見。”
……
夕陽斜照,透過落地玻璃窗,鋪在深棕色的木質地闆上。穿着訓練服的女孩們魚貫離開後,偌大的廳内冷冷清清。
陸舒揉了揉腦袋,大概是睡眠嚴重不足的後遺症,頭腦暈沉。今晚回去真的該好好睡覺了,否則下個上猝死新聞就該是自己了。
簡單收拾了下,陸舒最後一個離開。
裴知溪是不是天生克她?陸舒腦子裡冒出這個念頭,自從遇上裴知溪後,好像她的生活和工作,就變得一團糟。
高跟鞋敲擊着地面,在長長的過道裡留下略帶節奏的清脆聲響,陸舒走着走着,步子自覺慢了下來。
眼前有些輕晃模糊,她立即往牆邊走去,正要伸手去撐牆壁,眼前的光亮被黑暗徹底覆蓋——
好在這時,有人輕輕扶住了她的手臂,另一隻手按在她的肩頭,将她整個身子固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