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家的院子在村中心,聲音吸引來更多村民,門外圍了幾層人,伸長脖子探頭往裡看。
老支書輕歎了一口氣,轉身把門關好。
門闆隔絕了大部分的探究的目光,但有些好奇心重的小年輕還是攀上牆頭,實時播報。
“吳彩霞閃到腰了,站不起來,又摔到于會計身上了。”
“于會計的頭第三次撞到地面,鼻子磕破了,在流鼻血。”
“于老太張着嘴大哭,于富尿褲子了。”
老支書瞪了一眼給牆外衆人講述情況的人,但他的嘴還是不停地講。
“都進堂屋。”于潮川回頭看于海光等人。
于海光大跨步進門,其他人魚貫而入。
“唉喲,我的腰,痛死了。”吳彩霞挺不直背,捂着腰痛呼。
于海耀坐在地上,捂着鼻子擡眼觀察于潮川,卻恰好對上他那極具威懾力的雙眼。
“進去。”于潮川的語氣很平淡,卻讓他不寒而栗。
于海耀盯着他的背影,眼神中帶上怨恨,但身體自覺服從他的話。
“還不快點?”于老太剜了一眼慢慢往裡挪動的吳彩霞。
堂屋本來還算寬敞,一下擠進十幾個人,像極了擁擠的罐頭。
“今天,所有人都在這裡,我改一下分家協議。”于潮川一一與在場除了老支書以外的人對視。
于海光一家神色如常,于海宗握緊了楊素雲的手,而于老太母子表情緊張。
于潮川在衆人的注視下,從牆角拿過一根竹竿,将高懸于牆角的柚子茶取下。
“老爺子,你,這是我的棺材本。”于老太沖上前要搶。
“你的棺材本被你拿去給桃紅買供銷社的工作了,五百塊。”于潮川躲過她的手,用蠻力扯開用針線縫合完整的柚子皮,“補一千給老大家,補三百給老二家。”
柚子皮已經幹透,他廢了很大力氣才掰開一角,從倒出一卷卷錢。
他數出錢,遞給于海光和于海宗。
“加上這次出海的錢,還剩九百,五百給你養老,剩餘四百我留着。”于潮川繼續說。
于老太愣了愣,而後又哭又笑:“于潮川,你的心好狠,我跟了你三十幾年,臨老你要和我分開過。”
“風哥,麻煩您重新寫一份分家協議,加上我剛才說的——”
“等等!”于老太尖聲打斷他的話,“啊耀不是你的孩子,你不分,桃紅呢?錢要給桃紅分一份,還有屋子給我。”
“屋子可以給你。”于潮川直視她的眼睛,“但不是于家的人,别想分走于家的一分錢,那五百塊已經是仁義至盡。”
聞言,于老太臉色煞白,跌坐在地上。
“老頭,你的心是真的狠。”于海耀突然冷笑,“好歹我也喊了你幾十年爹,你居然一分錢也不分給我。”
“白眼狼,你結婚的錢誰出的?是大哥在外面拼死拼活掙來的。”楊素雲啐了他一口。
“楊素雲,等你的秘密被揚出去了,我看你還狂不狂得起來。”于海耀表情猙獰。
他的話讓于海宗神色一凜。
于潮川三步并作兩步,走到于海耀面前,用力甩了他一巴掌,說:“這一巴掌打你養不熟,吃我于家喝我于家的,還有把刀刃向着自家人。”
這一巴掌下足了力氣,于海耀的臉歪向一側,吐出一口血水。
“你們,把所有錢都給我,否則我就把楊素雲是江地主女兒的事揚出去。”于海濤指着他們,狂笑,“快點,要不我現在就出去告訴所有人,我有證據。”
“證據?你說這封信嗎?”于知樂掏出一張泛黃的信紙,歪着頭問他。
信紙一角被于海耀用炭标記過,他一眼就認出這是自己埋在後院的信。
“怎麼會在你手裡?”于海耀瞪大雙眼。
于知樂冷笑一聲,擡手紙撕成碎片,往他臉上一扔。
那晚,周嶽生把複原液塞回她手裡時,夾帶了這一張信紙。
她看了信,将事情猜了七七八八,剛才特地将
紙團在半空中炸開,碎紙片紛紛揚揚,緩緩落地。
“不可能,你不可能知道的,我要錢,你們給我錢,給我錢。”于海耀拼命地将地上的碎紙片攏在一起,人已經陷入癫狂狀态。
老支書搖頭歎氣,紙筆寫分家協議,并附上了于潮川與于海耀兄妹斷絕關系的說明。
于家幾人依次簽名按手指印。
協議遞到于老太面前,她咬破食指,往上一摁,惡狠狠地說:“于潮川,我一定會讓你後悔的,一定,一定。”
說完,她一把搶過錢,跑到于海耀身邊:“啊耀,錢,錢在這裡,娘有錢。”
“不夠,不夠,我要一千、兩千,我要他們給我一萬。”于海耀攥緊錢,繼續收集碎紙片,“我要當萬元戶,我要當萬元戶。”
吳蘭抱着他的頭,阻止他的動作,連忙說:“有錢,還有錢,娘還有五百,給你湊成一千。”
于海耀停下動作,喃喃道:“給我,錢全都給我。”
“從我家滾出去。”于老太抹了一把臉,眼神裡滿是怨毒,“滾出去,全都滾出去。”
“走,今晚住我家。”老支書看向于潮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