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才蒙蒙亮,于知樂就醒了。
推開房門,首先映入她眼簾的是蒸汽缭繞的廚房,她走近後聽到低低的交談聲。
廚房裡,于婉琴用手肘怼了一下黏在她身邊的于海光,笑道:“幾十歲的人了,還像年輕的時候一樣。”
“你倒一點沒變,我現在長得像老樹皮了。”于海光摸摸自己的臉,語氣酸溜溜的,“我倆一起出去,人家準在背後說我老牛吃嫩草。”
“胡說八道。”于婉琴沒聲好氣道,順手往他嘴裡塞了一塊蓮藕,“味道怎麼樣?”
于海光咔嚓咔嚓地嚼碎吞掉,回答:“不鹹不淡,很清爽開胃。”
于婉琴點了點頭,将涼拌蓮藕倒進盤裡,讓他去看小竈上的粥熬得怎麼樣了,自己則準備去裝蒸好的饅頭。
誰知,身後突然傳來嘭的一聲和于海光的驚呼聲。
“怎麼了?”于婉琴急忙轉身,看他表情痛苦地捂着手,“燙到手了?快讓我看看。”
于海光伸出手任由她左右翻看。
手背沒有任何燙傷的痕迹,于婉琴又急沖沖扒開他的手指要看指腹,沒曾想先看到的是靜靜地躺在掌心的金項鍊和珍珠耳環。
“喜歡嗎?”于海光邊問邊給她戴上。
于婉琴是又好笑又氣,揪住于海光的耳朵,卻被他反手抱住。
“辛苦你了,把我們孩子養得這麼好。”于海光輕聲說。
于婉琴沒說話,輕拍他的背部回應擁抱。
“不如明年申請随軍吧?”于海光突然提起兩人很久沒談過的話題,“新家屬院不是樓房,這次回去我寫申請,然後找後勤部的人把我和周嶽生的院子分在一塊,過幾年也不怕樂樂嫁得遠。”
他想得很全面,繼續絮叨着各種打算。
“樂樂現在不願意一起去京市也沒關系,副業組發展得很好,她估計已經和杜生談好合作了,最晚後年春天就會到京市發展。”
“還有,你不是喜歡做衣服嗎?家屬院有個退休老裁縫,她手藝很好,到時你可以去找她學。”
提及随軍,于婉琴面露遲疑。
在過去的十來年裡,兩人談一次,家裡就發生一件大事。先是小寶被診斷出得了自閉症,再是于越出了意外坐輪椅,最後是于海光出任務險些沒命。
“不要想太多,巧合而已。就算真的是命,那也是吳蘭和吳海耀的鍋。”于海光察覺到她的顧慮,寬慰道,“你看,分家之後我們方方面面都在變好,小寶會講話了,小越站起來了,樂樂組建副業組幹得紅紅火火,佩蘭還找到了三弟。”
于婉琴若有所思,但始終沒給出肯定答複,道:“開春後再說。”
于海光嗯了一聲,兩人便沒再說話,繼續保持相擁的姿勢。
小竈上的粥發出咕噜咕噜的響聲,白茫茫的蒸汽從排氣孔竄出,萦繞在他們身邊,場面很是溫馨。
于知樂半倚着門框探頭看完整個過程,笑得眉眼彎彎。
轉過身,她才發現周嶽生站在不遠處看她。
兩人對上視線後,他招了招手,于知樂翩然撲進他懷裡。
他們說了一會小話,于越、于遲和藍圓圓也起了。于是幾人排排站在水井邊洗漱,讓乍然看到的于婉琴夫婦愣了幾秒,而後忍不住笑出聲。
“洗完就過來吃早飯。”于婉琴溫柔道。
五人同步點點頭,小院就隻剩下水聲。
不過小院隻安靜了幾分鐘,氣氛就被活力滿滿的陳昭用一長串的問候聲活躍起來。
吃過早飯,于知樂三人坐牛車到縣城,順利在發車前十五分鐘抵達車站,登上火車。
很快,車輪輾過軌道,發出哐當哐當的聲音。約莫兩個小時後,車速開始慢慢下降,站台内的場景逐漸清晰。
“省城到了,這一站隻停五分鐘,要下車的人趕緊下車。”列車員扯着嗓子大喊。
在這種普通的日期裡,遠行的人并不多,因此于知樂下車的過程并不擁擠。
火車再次啟動時,她在站台前不停地揮手,直到火車完全消失在視野範圍内,才轉身離開。
早上九、十點,正是老太太和老頭聚集在罐頭廠家屬院下聊八卦的時候。他們見了于知樂,紛紛打招呼。
“哎喲,樂樂又回省城了?最近你們海隅村可出名了。”
“聽我家曉慧說,你們副業組做的罐頭也賣得好。她還說下次去交流學習的時候帶兩罐回來,讓我這老骨頭也嘗一嘗。”
于知樂笑着回應他們,卻被二樓的一陣乒鈴乓啷聲打斷。
她擡頭順着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發現是柳書意家。雖然窗戶緊閉,但隐約能聽得見争吵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