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将認輸。”棋盤上隻有一顆白子,沈暮影還沒說話,就聽洛明川先一步咋咋呼呼說話。
“哎,雲寒,你這就沒勁了。”洛明川激将法道,“莫不是怕輸給阿染會難堪?”
“阿染?”雲寒冷冰冰的臉頰蓦然黑了下去,隻是兩個字,聲音裡卻猝然多了幾分憤懑。
“本侯沒叫錯吧?”
沈暮影初次跟洛明川下棋,就因這小侯爺話多,纏着她問小名,想來不是什麼大事,多了一嘴告知,莫說是雲寒,就算是她自己都沒想到洛明川會那麼順然地叫出口來。
幹咳嗽一聲,沈暮影道:“小侯爺,你我的立場上,實在是不方便叫小名。”
“本侯這不是覺得親昵些嘛。”
沈暮影也沒了下棋的心思,扶桌起身:“今日這棋是下不了了,小侯爺望自珍重。”
言罷要走,步履停了停,提醒雲寒也該走了,道:“雲将軍還不随孤回去?”
身後人跟上。
狀況之外的洛明川撓撓頭,百思不得其解,收拾好棋盤後,感慨一句女兒家的心思真是難猜。
“殿下如此不在意旁人目光嗎?”緊跟身後的雲寒說話,腳步停了下來。
沈暮影頓了頓,隻停留須臾便繼續向前走:“孤若是那麼在意旁人目光,早就活不下去了。”
她歇了歇。
“雲将軍,你越界了。”
聽出了弦外之音,雲寒道:“不是末将越界了,是殿下多想了。”
前後相走良久,直到進了沈暮影府邸裡,同一門楣下鴉默雀靜,月朗星稀,青梧正用團扇扇風熬藥,一看沈暮影出現,眉眼彎彎笑起來:“殿下你回來了。”
“青梧,你這是在作甚?”
放下團扇,青梧眨巴眼道:“邃親王方才拖人帶了藥過來,讓奴婢熬了給雲将軍服下。”
“别熬了。”沈暮影上前推到了瓦罐,破碎聲與藥腥合二為一,她道,“以後司徒堇送來的東西,通通扔了。”
青梧點點頭,看沈暮影心情不太好便沒像從前那般笑盈盈同她說話。
雲寒扭頭回了側院,當夜,沈暮影往他屋裡扔了飛镖,穩紮穩打裂開了窗棂戳在床邊。
她還沒探到雲寒的目的,這人不能那麼死了。
信同飛镖合二為一,雲寒拔出信打開,是沈暮影隽秀的行楷。
——孤還沒玩夠,你不準死。
靜谧的側院,萬物披上了一層銀色的輕紗。
枯木在月光的映照下,格外神秘蒼老,偶爾幾聲蟲鳴增添了生機,雲寒上揚的唇角遮不住笑,又輕又密地啟聲:“阿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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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爻開始一場獨屬于瘟疫到來的禁閉。
沈暮影平日裡除了吃就是睡,在這黃沙滿天飛的地域,實在找不到什麼有趣的東西。
除了逗逗雲寒别無其他。
偶爾洛明川登門,抱着棋盤非要與她下棋,三兩次無功而返,幹脆做起了長客,抓住機會就在沈暮影院子裡停留,這邊有好吃的糕點,還種了些奇形怪狀的樹。
整個宮廷裡綠林并不是沒有,物以稀為貴,身居高位者才陪擁有,阙爻這地方,外面的人住不慣,沈暮影已然适應,給枝幹澆水之際,騰空與洛明川說話。
“小侯爺怎麼得空又往孤這裡來了?”
“饞公主府裡的糕點了。”
沈暮影蹙眉,不悅稍縱即逝,又換上僞善的一面道:“孤這兒可沒有什麼,隻有毒藥,小侯爺也想嘗?”
“未嘗不可。”洛明川還真就不管不顧坐下了。
側院的門開了,雲寒邁步走出:“阙爻不是抓了幾個東瀝的廚子嘛,侯爺想吃,讓他們做便是。”
兩國戰火未歇,提起此題,甚是無解,果不其然,洛明川不說話,默默收拾棋盤從沈暮影院落中離開了。
沈暮影輕笑:“他不過是個孩子,雲将軍與他置氣幹嘛。”
“是個孩子。”雲寒道,“一個對你有非分之想的孩子。”
隔牆有耳,沈暮影就怕他這胡言亂語被旁人聽了去,忙不疊道:“話可不能亂說。”
“殿下還怕被别人聽到?”雲寒道,“放心,如今阙爻遍地瘟疫,無人會顧及到你。”
他咬牙切齒:“阿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