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暮色輕薄,窗紗随風搖曳,沈暮影靜坐榻上,眉宇間流露出一絲淡淡的憂愁。
青梧見她良久失神,輕步走來,手捧佳肴,溫婉地勸慰道:“殿下,你就吃點東西吧。”
沈暮影搖頭:“心有所憂,食難下咽。”
婚期在即,她哪兒還有什麼心思用膳。
踢開被褥,沈暮影翻身下床,要把這日子往後推,她就得打起精神來鬧出些許動靜。
時下天色有變,長此幹旱的阙爻竟有米粒小雪飄動,鼻頭凍得通紅,天空一片淺灰色,積雪融水揮灑,空氣中卻盡是硝煙味,沈暮影呢喃道:“怕是要變天了。”
拎着白熾燈,車輪吱嘎穿過風聲奔馳,風聲鶴唳,狂暴不羁搖動着細長的枯枝咔嚓作響,手絹揉作一團,輕搖團扇,她自顧自言語:“看來是收到了。”
“殿下,您又在胡說什麼呢?”青不解地問道,“自從到了阙爻,您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
“像什麼?”沈暮影看青梧又是一副沒有跟上她思想的模樣,說道,“瘋子?”
她歎聲,拍拍青梧的腦袋:“青梧,孤都被發配到阙爻和親了,途中艱難險阻,性情大變總是合乎邏輯的。”
不疑有他,青梧沒多問,端着禦膳房送來的糕點道:“殿下真不嘗嘗。”
“自然是要嘗的,就當給青梧面子。”她順手拿起梨花酥放入口中,外皮酥脆而不硬,内餡軟糯而不膩,每一口都添加了獨特的香料,獨屬于東瀝的秘方,她道,“還是東瀝的糕點做得爽口。”
阙爻國如今越發猖獗,竟連東瀝的廚子都被抓了幾個過來。
淺嘗即止,沈暮影拍拍掌心:“給雲将軍留着吧。”
團扇在手上搖晃幾下,沈暮影進屋換了身素淨的衣裳,東瀝那邊串來消息,如今阙爻瘟疫橫行霸道,不過爾爾幾日,城中大亂。
士氣大衰,兵将死了不少。
戰報大捷,眼看東瀝占據上風,乘勝追擊,被奪的城池搶回四座,新帝沈稀翀得攝政王輔佐,風光無限。
她那廢物皇兄如今樂不思蜀,怕是她沈暮影都快被忘得一幹二淨了。
宮廷内守備散開,太醫院能用的人全都用上了。
沈暮影裹着厚厚的一層面紗遮住臉頰,隻有一雙洞察人心的眼睛四處尋望。
早些時日為她與阙爻王成親部署的燈籠節節落下,半點熱鬧之意沒有,三日後的成婚儀式告退。
還從香然嘴裡得了個消息。
那桀骜不馴目中無人的阙爻王,在這次突發的惡性瘟疫裡難以幸免,如今太醫院那些能人異士,紛紛守在君王床前侍候着。
長廊一眼望不到邊角,沈暮影行走途中并沒有誰近身,行至侯爺府,卻聽一陣爽朗的聲音呼喚她:“公主這是去哪兒呢?瘟疫橫行,宮裡人都在躲,怎麼還跑出來閑逛了。”
“小侯爺心情不錯,都關心起孤的事來了。”對洛明川,沈暮影沒有那麼大的敵意,敷衍了事後準備離開。
她還沒有把這裡的路線了解清楚,趁着這種無人靠近的時日裡多逛一會兒總是沒錯的。
阙爻人典型的目中無人,女子翻不出多大水花的思想深刻髓骨,倒是大大方便了她。
“殿下留步。”洛明川并無半點遮攔懼怕瘟疫傳播的模樣,走到沈暮影身邊道,“雲寒也在本侯這兒,要下一局嗎?”
洛明川興趣廣泛,剛對舞刀弄棍的歡喜勁過去,又染上了下棋,聰慧過人,學起來很快,府上人沒幾個會的,就算會也不是他的對手。
雲寒自然而然成了陪下棋的最佳選擇。
“小侯爺偷人都偷孤身邊來了。”沈暮影道,“難怪孤幾日沒有見到雲寒。”
“哎。”洛明川糾正她,“偷人這等話可不能亂說,有傷風化。”
洛明川一邊說一邊嘗試着把沈暮影往屋裡帶。
熱鬧确實是熱鬧,侍從圍坐四周,個個盯着黑白棋局看得起勁,雲寒半點情緒不給,眼睛死死盯着棋盤。
“不好玩。”洛明川放棄掙紮,把好好的棋局通通打亂了,“雲寒你是一點面子都不給本侯留的。”
雲寒擡眸:“輸得多了才會赢。”
“是這個道理。”洛明川點頭附和,當即就将沈暮影往前推,“公主,你來陪他下一盤。”
并不拿沈暮影放在眼睛裡,關于她的消息聽得不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這樣的事絕對不會有,雲寒脫口而出:“我不喜歡欺負女子。”
“又來了。”沈暮影捋了捋袖子,“雲将軍,這性别歧視的言論思想可得好好改改,改不了也無妨。”
她笑了笑。
雲寒卻清晰看到,沈暮影又在用别的方式糊弄他。
唇形分明是:孤喜歡。
嗆了一口,雲寒臉頰憋得通紅,下人都叫洛明川驅散走了,隻他們三人,沈暮影本性已經不顧洛明川暴露。
當真是把旁人當傻子糊弄了。
又恰好,糊弄到的還真就是個傻子,沈暮影早來了興緻,放了白子後去看雲寒:“愣着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