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未燃的視線像能灼傷皮膚的射線，快要在那名學生身上戳出幾個洞來。

誠然，教室很大，他們離得不近，又多年未見……鋒利流暢的臉部線條，高挺立體的五官，以及深邃的眼窩裡藏着淡色的瞳孔，這張臉他不可能認錯。

俞未燃的呼吸變得急促，一向握槍最穩的手，都在輕微顫抖。

那個人不是這個學校的學生。

他是洛為澈。

這個名字在俞未燃心裡颠了一下。

洛為澈，異能行動科的前任大隊長，天賦異禀當之無愧的領導者。

也是他的前男友。

洛為澈擡頭刹那，俞未燃腦海中第一個浮現的畫面，是兩年前的追悼會。

他發現自己還清楚記得當時的悼詞。

“洛大隊長因公殉職，英年早逝，他的無私奉獻我們永遠不會忘記，他的精神品質将永遠激勵我們前行……”

當時俞未燃站在門外，沒有進去。洛為澈那張遺照不知道誰選的，醜得要死。

他在門外聽見那些假惺惺的話，啧了一聲，覺得他們是在脫褲子放屁。

生不見人，死不見屍。

他不相信洛為澈會就這麼死了。

就算死，也一定是被人害死的，絕不可能是在任務中“因公殉職”。

俞未燃出神的這幾秒，洛為澈抓住了楚七言的手。

他用溫柔又驚喜的眼神看着楚七言，嘴皮子輕輕動了動，不知道說了什麼。

“……”俞未燃手裡的粉筆斷成了好幾截。

楚七言野獸般的直覺讓他感覺到了殺意。

他下意識看向俞未燃。

他弱視，看不清俞未燃臉上的表情，但能感受到他的氣場發生了一百八十度大轉變。

剛才還是冷靜敦厚公務員，這會眼神犀利得仿佛要殺人。

幸好，俞未燃看的不是他，而是他身邊的這位。

兩人隔着幾十米的距離對視，快要蹭出火星子。

這兩人一定認識，并且關系不一般。楚七言在心裡想。

也就嚴八語那個遲鈍的笨蛋，還舉着攝像機，把這一幕錄了下來……

俞未燃松開了手裡的粉筆。

他繼續進行被打斷的宣講。

——盡管台下隻有一個聽衆，盡管他的語氣聽起來涼薄切齒。

楚七言瞥了眼身邊這位來曆不明的學生。

他目光柔和，淺色眸子一動不動地盯着俞未燃，看神色不是在認真聽講，而是在描摹他的神态，臉上逐漸浮現出幸福的笑容。

不是吧！怎麼回事？楚七言表情難以言喻。

燃哥剛才的眼神分明是想殺了你！你怎麼還幸福起來了？

俞未燃性子冷淡，平日說話就沒什麼激情，此刻對着PPT念，更是一闆一眼，沒什麼情緒起伏。

“可回收垃圾主要包括廢紙、塑料、玻璃、金屬和布料五大類……可回收的意思就是可以通過回收處理，降低污染，實現廢物利用……”

“老師！”底下那位“好學”的學生舉起了手。

俞未燃與洛為澈四目相對，僵持了十幾秒，最終還是點了他。

“你有什麼事？”

“我有問題想問——”

“說。”

洛為澈站了起來，問：“老師覺得很久沒見的男朋友可以回收嗎？”

俞未燃神色不變，“我猜你說的是前男友，建議自焚銷毀。”

洛為澈臉上的笑容僵了僵，悻悻地說了句“我覺得不妥當”後就坐下了，安分得像個被老師打擊了的乖學生。

“廚餘垃圾，顧名思義，就是我們平時吃的剩菜剩飯、菜根菜葉等食品類廢物……其他垃圾……有害垃圾，是指對人體健康有害的物質……”

俞未燃低頭看着PPT，沒有察覺到身後白屏投影上，陡然出現一個黑色的東西，像是人的影子。

楚七言一怔。

那影子柔軟得就像一灘水，迅速往上爬，還長出了觸手，伸向俞未燃的後頸。

“小心！”

他脫口而出時，已經有一個人疾如閃電沖向了俞未燃身後。

俞未燃的演講堪堪被打斷。

那不是影子，是污染物。

他聽見楚七言的提示時，身體第一時間做出了反應。在怪物沖他脖子撲上來的前一秒，他側身躲開，那怪物在他眼前一閃而過，撲了個空。

但那怪物很快調整了方向，再次向他發起攻擊。近看它就是一灘黑色污水，但一點氣味都沒有，難怪它能不聲不響近身，而俞未燃毫無察覺。

然而它速度再快，也錯失了良機。洛為澈人未到，湍急的水柱已經趕到，大炮似的沖它門面給了一擊，把那團污水沖了個四分五裂，化作了黑色的雨點。

俞未燃掏出藏在腰間的袖珍手槍，撤後兩步拉開距離，毫不猶豫出手——槍口發出刺眼的白光，一股能量像箭一樣射向那瀕死的怪物，手槍能量範圍是五米，剛好将那些黑色的雨點全部圈住！

“砰！”

聲響很大，但動靜很小。白光散去，講桌隻是晃了晃，而那些黑色雨點全部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