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喲我去,這是什麼?”
飛舟忍不住驚呼。
“一隻小狗,它叫斑點。”俞未燃說。
飛舟表情很複雜。
這隻叫“斑點”的斑點狗已經面目全非了。
它的死相十分凄慘,四條腿被活生生折斷,小小的身體變成了幾塊血淋淋的拼圖,觸目驚心,讓人不忍再看。
他想起俞未燃問過一隻小狗,“是它嗎?那隻救了你的小狗?”
俞未燃遲緩地點了一下頭。
他跟斑點其實并不熟悉。
他記得斑點剛出生那會,隻有他兩隻手掌那麼大。它很聽話,很少對人亂吠,隔壁家的小孩子時不時來喂它,把它當自家寵物養。
他明明已經把它送走了,它明明從怪物的手掌下逃脫了,為什麼最後還是落得這樣的結局?
俞未燃腦海裡閃過一些片段,跟跑馬燈似的。記憶裡的斑點很小,很可愛,絕不是眼前這個樣子。這樣子的它過于陌生,他隻看一眼,就移不開腳步了。
飛舟頗為不解:“它不是被它的主人帶走了嗎?為什麼會在這裡?為什麼會……這樣。”
其實他心底已經有了答案,但他不忍心說出來。
他的話提醒了俞未燃。
斑點是被它的主人,也就是老闆和老闆娘帶走的,但是老闆……他想起方才老闆那怪異的身影和不對勁的狀态……
“砰!砰!砰!”
俞未燃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得身軀一震。
槍聲?!
他從來沒有聽過這麼清晰響亮的槍聲,像一道劃破夜空的閃電。
循着槍聲的方向望去,确實有光亮,強烈的白光蓋過微弱的月光,把小鎮的夜空照亮了。
飛舟安撫他:“别怕,不是子彈,是照明彈,能持續十分鐘。隊長應該是有線索了,不然不會這麼大張旗鼓。”
“十分鐘就可以了嗎?”
“足夠了。”飛舟輕輕一笑,“你應該認識洛為澈了吧?他是我們的隊長,我們作為他的下屬,自當信任他。他是個很強大的人。”
“嗯……”
俞未燃平生第一次對一個人産生了好奇。
他所見到的洛為澈,隻是萬分之一的他。洛為澈的真實身份、性格、能力,他全然不知。跟一個陌生人離開,是好是壞,對于未來的事,他不得而知。這是一場賭注,他似乎已經沒有退路了。
“我先送你回去,這裡不安全,你的身體經不起折騰。”
“我想過去看看。”
飛舟心裡慨歎一聲,真是初生牛犢不怕虎啊。想當年他剛加入異能行動科也是這般充滿激情,躍躍欲試,真出幾次任務就老實了。然而俞未燃還隻是個局外人呢,就已經這麼積極了,要是真進了……哎想什麼呢,八字沒一撇的事。
飛舟勸說道:“你知道這有多危險嗎?我坦白地告訴你,我無法保證你的安全。在黑暗中,你不知道藏着多少怪物。”
“剛剛逃走的那個人,是我的老闆,我在他家住了很多年了,我很了解他,他剛才的樣子很奇怪,不是我認識的他。”
飛舟沉默了幾秒才說:“如果沒有意外的話,他現在已經是感染者了。他變成了一個怪物。”
“斑點是他殺的嗎?”
俞未燃的語調很平穩,聽不出哀戚和憤怒,這反而讓飛舟覺得可怕。俞未燃不可能不在意,不然不會在這裡站這麼久,一言不發。
但他太淡定了,無論面對被肢解的寵物,還是得知感染者的存在,他似乎都不為所動。這種感覺跟洛隊很像,洛為澈就讓人很難猜出他的心思。
其實俞未燃什麼都沒想。
斑點死了是無法挽回的事實,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點難過,還是應該有其他什麼樣的感覺。
他安靜地站在那裡,有些出神。一條熟悉的生命離開了他,以一種殘忍的方式,這是第一次。他站在那裡,仿佛在跟它告别,送它最後一程。
比起悲痛和恐懼,他更多是好奇,好奇感染者究竟是什麼?他們要做什麼?人類被感染之後,都會跟老闆一樣,變成兇殘嗜血嗎?要如何拯救他們?這些異能者會怎麼解決這件事情?
當問題産生,他就會想要尋找答案。
飛舟全然不知他的想法,替他腦補了許多悲傷和難過。他看着俞未燃,艱澀開口:“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就是他幹的。被感染後,人會失去理智,會出現很多不确定的因素,也可能像一個正常人一樣……”
“誰在那裡?”
飛舟霎時變了顔色,緊盯着黑暗的巷子口。
能量彈雖然照亮了方向,但還是有一些黑暗的角落,是光明無法觸及的。
“老公……”
一個黑影朝他們移動,她的腳步非常緩慢,影子被拉得很長。
她嘴裡旁若無人地喊着:“老公……老公……你在哪裡?老公……”
俞未燃認識她的聲音——她是老闆娘。
老闆娘也認出了他,腳步一頓,她倚靠在矮牆上,有些驚喜地問:“未燃,是你嗎?你有沒有看到巫東南?我找不到他了,找不到他了!他不知道去了哪了……我找他有急事……我要找他……未燃?未燃!”
說着說着,她開始哭了起來。她用手帕掩着面,低聲啜泣,肩膀一聳一聳,軟泥似的癱倒在地上。
俞未燃見她悲痛不已,想起變異了的老闆,不清楚她是不是已經猜出了真相,他沒答話,想過去扶她起來。
飛舟擡手攔住了他的動作,嘴唇微微動了動,輕聲說:“她不對勁。”
普通人很脆弱,容易被環境影響,既然老闆被感染了,老闆娘也難逃一劫。現在檢測腕帶還沒有動靜,是因為她的狀态還很平靜,若俞未燃過去,不知道她會不會突然發瘋。
“你過來。”老闆娘還在叫他,“未燃你過來,你幫我看看,看看我的臉……”
俞未燃動了,飛舟以為他不信自己,非要過去,正欲把人抓回來,卻見俞未燃隻是往前走了兩步,就站定了。
“你的臉怎麼了?你把手帕拿開。”
俞未燃的聲音聽起來很冷靜,讓飛舟松了口氣。
“你過來……你過來……”
老闆娘還在重複。
“未燃……俞未燃……”
但任她怎麼哭怎麼喊,俞未燃都沒有再動。
“你過來吧,那邊太黑了。”
“……”
兩方僵持不下,飛舟的手摁在腰側,絲毫不敢放松警惕。
“我剛才看見老闆了,”俞未燃往身後指了指,“他好像往那邊去了。”
飛舟眼珠子轉過去瞥了他一眼,意思似乎說:你還怪機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