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尋不願與他多費口舌，當着蕭長宣面擊碎了機械神像拿着砍刀的手臂。

刺耳的警報聲瞬間響徹整個刑罰堂，沉靜暗綠的水波眨眼染成血似豔紅，連同潋滟波光投映在樓尋臉上，他看着蕭長宣，微微擡起下巴，眼底清冷無瀾——

這是個近乎輕蔑的眼神。

像是在跟蕭長宣說，他為誰心緒起伏，為誰動心動意，跟他一個外人有什麼關系。

蕭長宣咧唇輕笑。

他們頭頂被炸壞的神像警報嗡鳴不斷，天花闆控靈裝置亮起，震耳欲聾的噪聲讓林空青極其難受，她手铐未解，沒辦法捂住耳朵，原本想擡頭求助樓尋，但看見不遠處冷笑的魔尊，又縮了回去。

這兩人怎麼回事？

林空青難受地蜷起自己，把存在感縮到最小往前爬，她邊爬邊嘗試抵抗控靈壓制，靈脈疼得她生理性的淚花忍不住往外冒。

不管了，女孩想，他們不跑，自己還要跑。

她絕對不能死在這裡，既然有了希望，絕對要保住自己的前程。

結果還沒爬一半，有人提起了她後領。

“？！”

林空青瞪大眼睛往後看去，樓尋一張漂亮到極緻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隻輕飄飄睨她一眼。

“别亂爬，躲在我身後。”

那聲音很輕很快，林空青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但她向來從善如流，也不管真假，二話不說就抱着頭往樓尋身後躲。

警報聲像世界末日，林空青神經高度警惕，先是看見刑罰堂的人工智能指揮加大了控靈裝置，開啟武裝權限，一排排激光槍和沖擊炮對準了頭頂兩人，卻還沒來得及開槍就被陣盤和術法盡數擊毀！

小型爆炸連番轟起，整個刑罰堂在靈力神威下膽顫搖動，人工智能不斷警告，但維持秩序的謝家半仙卻遲遲未到，林空青剛想開口提醒，整個人就被樓尋揪起來扔了出去！

“嗬！”林空青吓了一跳，旋身落地時仍心有餘悸。

再看她原來的位置，绛紫陣盤流光還未完全散去，魔尊還是那副閑适模樣，歪着腦袋擡眸，跟她四目相對那刻粲然一笑，半邊虎牙尖尖，眉目意氣叫人恍惚。

但林空青汗毛倒豎。

若樓尋沒及時把她扔走，她人現在還在嗎？

“你現在倒是護起她來了。”蕭長宣扭頭看樓尋，豔紅光影明滅裡，樓尋輕飄飄落在地上，青山弟子服的外袍被他脫去，隻剩一件純白單衣，顯得人影單薄。

“說不救的是你，說麻煩的是你，如今見到人了，一個名字就讓你改了心意。”蕭長宣問，“誰呀？我不能好奇一下？”

樓尋眼神淡淡，“我不記得約法三章裡有剖白情感經曆這一條。”

“口頭協議，加上也就是随心的事，”蕭長宣擡手說，“你和他之間又沒什麼見不得人的關系，何至于如此麻煩？你覺得呢，姑娘？”

這個問題猝不及防，林空青一驚，連忙捂着心口往後退，擡腳的瞬間，鏡面破碎般的脆聲在她眼前炸響！

——一個绛紫色陣盤鎖定她眉心，緊接着被鎏金色陣盤擊碎！

“手真快。”蕭長宣可惜道。

林空青一屁股跌在地上，電光火石之間與死亡擦肩而過實在是太刺激，心髒差點從嗓子眼蹦出來……她覺得她可能不應該對樓尋承認她是謝羽時的妹妹。

沒承認之前她還隻是被謝家斷手毀去前程，承認了卻是魔尊在不明不白地要她的命。

“我沒打算要她命，”蕭長宣神情微緩，卻無端讓人覺得他更生氣了，“本仙還是個惜才的，隻是借她記憶看看，何必如此。”

“看完之後變成流口水的智障，你養她嗎？”樓尋側過身，擋在林空青身前。

須臾後，他不情不願地松了口，“……她隻是我故去朋友的妹妹。”

“哦？”蕭長宣挑眉，“哪種故友？”

林空青：“……”

她仿佛意識到了什麼，先看了蕭長宣一眼，又看了樓尋一眼，表情變得難以形容。

“……”樓尋有些莫名其妙，故去的朋友哪裡還分類型？

他沒理解意思，但看着蕭長宣打破沙鍋問到底的架勢，還是補充了一點，“東都審訊執行分隊隊長謝羽時，不久前死了的朋友，聽懂了嗎？”

這都自爆自己正統半仙出身部門了，在樓尋看來已經是相當大的讓步。

他原本就厭煩蕭長宣探究自己的過去，那二十年過往歲月于他是如今不可提的傷疤，自己尚且無法正視，刻骨恨意雜糅翻湧，又如何願意讓一個……心懷不軌的魔尊知曉？

他隻答應了留在他身邊，幫他追查靈力仿生。

沒答應把他愛恨全部剝開，袒露給他看。

他知道蕭長宣為什麼會把他放到這裡來，無非是想測試他是否真的不在意林空青前程被毀，會不會感到愧疚。

這個瘋子迫切地想知道他的情緒學到了什麼地步，不願意他突破仿生人的情感障礙，所以知道謝羽時能動搖他心緒之後，估計被氣炸了。

煩死了，樓尋盯着蕭長宣想，真是煩死了。

要不然他裝作無情無義好了，當一個蕭長宣定義裡的标準仿生人……不，憑什麼。

樓尋迅速否定了自己的想法，臉越來越黑。

蕭長宣靜靜看他一會，朝他身後的林空青開口：“小姑娘，你樓半仙聽不懂我在說什麼，你知道他們什麼關系嗎？”

原本就在控靈裝置下疼得掉眼淚，還被連續折騰的林空青：“……”

她鹌鹑似地緩緩探出半個頭，艱難說：“應該……應該不是……那種關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