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可能？

何芳草怎麼死的樓尋再清楚不過，早在地下城坍塌時就已經屍骨無存，怎麼會在七年後出現在這裡？

但何天涯也不可能拿這件事開玩笑。

何氏姐弟當年同胞雙胎，隻不過一凡人一半仙，何天涯出生後就被徐月生接入九重天，這些年雖從未跟自己的凡人姐姐見過面，但畢竟血脈相融，加之樓尋敬重，他絕不會在這種事上胡鬧。

可仍然難以置信。

樓尋思緒飛速轉動着，頃刻間就決定好了兵分兩路，他吩咐另外三個跟來的仙都衛繼續賭場探查任務，時刻陸吾待命，随後快速走到何天涯身邊，【走，上去看看。】

何天涯兩指一并，隐息陣全方位包裹二人，一個眨眼的時間，樓尋便和何天涯到了人群聚集的醉花樓内。

碎若琉璃的光從金碧輝煌的穹頂灑下，樓尋從黑暗猝然陷入火般的明亮，視線适應不及，下意識眯起眼，卻在那個瞬間真的在人群裡瞥見熟悉的眉眼。

他一怔，剛要向前追，一道極其細微的機械音在無數嘈雜裡響入耳畔。

樓尋刹那停了動作，閃身錯開人群，将自己藏入最近的豔紅梁柱中。

垂地紅綢遮擋着他的身形，樓尋悄然探頭，發現自己方才站的位置正飄着一個安保機器人，不斷轉着頭頂攝像頭，像是在尋找着什麼。

真是不可同日而語。

他将自己氣息壓到最低。

當年地下城醉花樓安保哪有如此敏銳？何天涯在半仙裡實力已經算一騎絕塵，在他隐息陣加持下都能半秒鐘不到察覺自己……

樓尋覺得自己一開始把這個地方想得太簡單了，原本還打算随便冒充個世家子弟混進去，要真這樣做，他們剛出現在醉花樓門口，仙都衛到來的消息就會順醉花樓傳遍東都。

煙花之地，無非尋歡作樂，哪裡需要這麼強的護衛？

除非是隐藏了什麼——就像當年的地下城。

【統領，我看她們了，但四面八方都是監控和控靈裝置……】

樓尋蹙眉，【他們？】

【是。】何天涯聲音都在發抖，【兩個人，有個人在帶着胞姐往人群裡逃，另一個人，我沒看清正臉，她，她…】

急促的呼吸扼斷話音，【側臉……與胞姐…極端，極端相似…】

樓尋驟然面沉如水。

盡管已有猜測，可落到實處時憤怒還是旋風，哪怕連他都難以抑制。

何芳草早已為救樓尋灰飛煙滅，這世界上能“複活”她的隻有一種方式——

仿生人。

【誰敢……】何天涯恨得咬牙切齒，【誰敢做這種事？地下城那群暴亂的仿生人，還是誰……】

【何天涯。】樓尋在神識裡冷聲喊他。

【——】

深重且壓抑的呼吸。

樓尋盯着外面的安保機器人，須臾後才重新聽見何天涯的聲音，【我明白，統領，我不會妄動。】

機器人巡視越來越頻繁。樓尋暗中觀察着，他們剛來時守衛還沒有這樣密不透風，應該是在找那兩個躲在人群的“何芳草”。

醉花樓之前就與靈力仿生有勾結，樓尋當時順線追查到了地下三層何芳草那處，随後就踏進謝氏圍殺的圈套，差點跟蕭長宣一起死在地下城。

當時的事件結束得太倉促，後續又接連發生了仿生人連番暴動、凡人叛軍獨立，還有謝氏垮台，世家動亂。時局動蕩一重接着一重，靈力仿生也在混亂裡銷聲匿迹，樓尋便因此擱置，沒有繼續追查。

如今同樣的地點，同樣的仿生人，樓尋幾乎瞬間就想起了謝氏那個局，當年遺留的疑問全部跟着接踵而至。

謝氏是怎麼參與進靈力仿生的？

謝氏那年做局是為了殺自己，為日漸衰弱的族長換一具新的身體，但謝氏族長明确說過自己不想活，理由前後矛盾，根本不能成立。

難道是和其他世家一樣，因為九重天久不吸入凡間半仙，準備清洗凡間半仙血脈？

不對，謝氏沒出事前雄踞世家，可謂如日中天，就算完成不了半仙到上仙的階級躍遷，也遠不會像其他世家那樣緊迫。

那謝氏當年想搶奪他身體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又是由于什麼參與進靈力仿生？

樓尋想起當時何芳草造的那場溯洄，被抛棄的凡人科學家站在謝氏門樓外，被謝氏半仙告知靈力仿生已經由徐嫣然引領。

……是了。

謝氏不是像其他世家在後期參與，他們早就跟徐氏合作！

凡間的靈力仿生說不定就是謝氏和徐氏一同聯合的傑作。

但靈力仿生毀滅半仙基礎，這兩個世家在多年前都是從九重天下凡的貴胄世家，位列創世十二仙，一定程度上堪稱半仙階級基石，有什麼理由參——

“……”

樓尋眼前忽然晃過蕭長宣和宣澤八分相像的面龐。

靈力仿生的起源是造神，是“複活”宣澤。

謝氏和徐氏當年都是追随宣澤下凡。

信息在樓尋腦海中逐漸順着邏輯銜接，拼湊出一個令人後脊發涼的猜想——

宣澤死後，九重天有人要複活宣澤，以百萬生靈代價研發靈力仿生，主科學家重紅成功創造出蕭長宣，因為宣澤本身意志拒絕、蕭長宣和同類靈力仿生的反抗而導緻複活失敗。

失敗了一次，應該如何？

應該再造下一個。

可這時重紅死于明月城，該由誰主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