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氏,屠戮始神。
短短幾句話讓樓尋因痛苦而朦胧的意識瞬間清醒,這才驚覺自己處于什麼地方。
瑰麗飄渺的星雲寰宇,懸浮天地的機械蒼陽,數千白袍鐵面的九重天仙使伫立雪玉之上,如鏡的地面倒映出他們麻木的臉——樓尋認識這裡,這裡是九重天與凡間的接口,往下就是東都升仙台。
九重天把這個地方叫做祈神之地,萬千半仙都會在此朝拜。
他先低頭看向地面,雪玉沒有映出他的影子,随後又朝周身半仙伸手,手掌直接從半仙身上穿了過去。這是個類似與謝氏溯洄,卻不同于溯洄的陣法,樓尋若有所思看了看自己手掌,直接擡腳踏出了人群。
他走到徐氏長老身邊,順着他跪拜的方向看去,巨大的圓形裝置齒輪轉動,蒸汽從内部逸散成雲澤,于萬象星海間恢弘而壯觀。
無數懸浮屏幕繞着裝置旋轉閃現,白發蒼蒼的徐氏長老磕破了頭,都沒有一張懸浮屏幕做出反應。直到圍觀的人堆裡,有個與衆不同的少年往中央站了一步。
不同于其他人白衣飄渺,銀鐵覆面,他金紅抹額,深紅圓領袍,每寸眉眼都彰顯着鐘鳴鼎食養出來的金貴。
是少年時期的重紅。
他年歲不大,舉止随性,堂而皇之走入白玉中心也沒有一個仙使出聲阻攔。跟随他的仆從倒是往前走了兩步,又被重紅斜睨過來的眼神輕飄飄按回去。
“觀音鏡為何默言?”重紅聲色淡然,“諸仙又為何沉寂?”
他環視過祈神之地所有模樣相同的半仙,眸中流露幾分嘲意,“那面具把你們腦袋都控制了嗎?還是學什麼斷情絕愛蒼生大道的理念把人都學傻了?你,起身。”
他擡手,沒等徐氏長老反應,一隻巨型白狐不知從哪裡竄出,硬生生把跪地的徐氏長老托了起來。
終于有人看不下去,往外站了一步,“徐氏屠戮始神,潑天之罪豈容寬恕……”
重紅掃了他一眼,站出說話的仙使被他輕蔑的眸光扼住喉嚨,話還沒說完,他被人驟然踹到在地,按着後腦磕在地上!
“誰允許你直視天顔?”重氏仆從狠狠摁着他腦袋,嗓音極其冷漠,“十二仙後代中有九仙後代全部下凡,如今九重天餘下十二仙三脈,重氏為主,其他兩脈即便是家主,與我家少爺相談都要先行拜帖,你算什麼東西?”
那仙使吓破了膽,“我、我……”
不是那重氏少爺自己問他們為什麼不出聲的嗎!?如今他出聲反駁,反倒說他不敬天顔?
他掙紮着看向重紅,重紅臉上沒什麼别的表情,隻淡然揮了揮手,讓下屬把那仙使拖了下去。這下更沒人敢說話,所有人都注視着白玉中央的少年,見他仰頭,閑庭信步站在渾身浴血的徐氏人身邊。
“四百年前九重天下凡,始神因徐氏族人失手誤殺而亡。徐氏曾是九重天十二仙中統領世家,如今贖罪四百年,族群沒落,族系慘死,業債已銷,合該回歸九重。”
少年盯着圓形裝置,“觀音鏡……怎麼還不接納徐氏?九重天上神位空缺,你一個人工智能近些年運作主事,難不成還主出了自己的想法?還是維護的那群人嫌命長?”
這話一出,負責人工智能維護的一衆仙使全都忙裡忙慌地站出來,一時也管不上自己夠不夠格說話,滿頭大汗解釋:“公子見諒,觀音鏡一切程序都承載始神意志,決策框架是采取九重天衆仙數據而定,此刻不接納徐氏,隻是因為衆仙對徐氏……對徐氏……”
他越說聲音越小,最後在重紅目光下沉默。
“誰不接納徐氏?”重紅問。
滿堂無人置言。
重紅淺笑,“那看來是觀音鏡出問題了。”
“是。”仙使俯身垂頭,“我們馬上組織維修。”
“既如此,徐氏我就帶走了。”重紅偏過頭給了白狐一個眼神,白狐立刻駝起徐氏兩人,雪白的毛發中,少女面孔若隐若現。
重紅動作一頓,與瘦骨嶙峋的女孩對上視線。
那雙眼被血糊住大半,卻擋不住其中入骨恨意。
重紅無言轉開眸。
*
九重天,重氏宅邸。
重紅端正坐在窗棱前,窗外竹柏影錯亂映在他眉目上,他抿着茶,白狐溫順地靠在他膝頭。
“公子之恩,”徐氏長老跪在不遠處,俯身朝他磕頭,“徐氏定當銘感五内,永記于心。”
“那倒不必。”重紅似乎對什麼事都雲淡風輕,常年身居高位已經将傲慢埋入他骨血,使他從不正眼看待任何人。
“我不愛說廢話,便直接開門見山了。”重紅瞥向他,“重氏如今地位貴重,卻嫡系稀少,全族皆将繼位之望落于我身,望我帶領重氏登上神位,但我不感興趣。”
徐氏長老一頓,意識到了什麼,他雙眸逐漸瞪大,剛想起身,卻被重氏仆從牢牢按住,“您不能——”
他被人捂住嘴,依舊死命掙紮着,被包紮處理過的傷口頓時崩裂,血流如注。
重紅不甚關心地吹開茶葉,“重氏千載,天賦無人可出我右,若沒有比我更好的人選,那群頑固隻會一直糾纏。徐氏如今式微沒落,唯一有價值的就是當年宣澤偏愛而賜予的血脈,剛好彌補重氏不能自保的血脈缺陷……這應該是筆好買賣。”
徐氏長老拼命搖着頭,目眦欲裂。
“……”重紅歎了口氣,似乎在耐着性子講話,“徐氏血脈特殊,就算不是我,也會有其他世家觊觎,與其像你其他族人一樣被瓜分生食,我反而是最好的去處。我可保她平安富貴,徐氏血脈也可延續,而代價隻是子嗣。”
甚至是生下來就必定前程無量、萬千寵愛的子嗣。
重紅無論從哪個方面想都覺得這筆買賣皆大歡喜,徐氏長老卻态度堅決,掙紮得越來越厲害,甚至身周泛起白色火焰,燒得按住他的重氏仆從面目扭曲。
說不通重紅也懶得再多說,擺了擺手,“殺了。”
重氏仆從有些猶豫,重紅見狀反問:“還是你們想吃?”
“不,”仆從小心翼翼發問,“喂給靈獸,可以嗎?”
重紅沒說好還是不好,隻道:“拉走。”
仆從頓時一喜。
他如此随性宣判了他人的生死。
徐氏長老很快被拖走,重紅依舊抿着茶,掌心一下一下拂過白狐腦袋,地上幹涸的血迹,仿佛隻是一朵不小心落在屋内的花。
*
徐月生就這樣成了重紅的未婚妻。
一開始女孩聽說這個消息沒什麼特别的反應,比起激烈的徐氏長老,她的反應堪稱平靜,平靜得幾乎不像樓尋印象裡那個甯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徐月生。
他以為即便徐月生礙于權勢無法反抗,至少也會問一句長老去向,但沒有,什麼都沒問。這不符合樓尋的預期,卻很得重紅心意,這位天驕之子十分滿意徐月生的識時務,為此來看過幾次她,跟她立下了幾個承諾:
一,重氏會庇佑徐氏在凡間殘留的旁支餘族。
二,他不會納妾,徐月生在重氏的地位會十分穩固。過幾年完婚後,生下的第一個孩子,就是重氏的下一任族長,九重天接下來的上神。
三,生下孩子,徐月生可來去自由,屆時改嫁還是什麼都随意,他都會提供支持。
堪稱優厚的條件。這是重紅給予聽話的人的獎勵,徐月生也沒有理由拒絕。
徐氏最後一個嫡系血脈捧着藥碗看了重紅許久,扯着幹裂的嘴角笑出聲,“好,行。”
重紅盯着她如緞的銀發,心裡隻有一個想法。
怎麼像快要化掉的雪。
那之後徐月生病情見好,重紅也回歸自己的忙碌之中。他雖在九重天舉足輕重,但日常不太出現在衆人眼前,重紅醉心科技又瞧不上九重天的科技組織,便自己建了一個科技樓命名明月,一天七八個時辰都耗在樓中,對家族和外界不管不顧。
沒人知道他在裡面研究什麼,但人人都知道一個落魄女成了他的未婚妻。
于是頭一件能把重紅從明月樓抓出來的事情出現了。
九重天有其他世家女為難徐月生,徐月生直接一把火燒死了她們,涉及世家高中階都有,重氏族長為此勃然大怒,斥責徐月生罔顧禮法人倫,視人命如草芥,心思惡毒不如貶斥下界。
徐月生差點被拉去祈神之地,還是重紅出面才及時保下她,這位最為尊貴的世家子受了從小到大最重的一次訓責,好不容易擺平事情,面對徐月生時,卻發現她一點悔過之意都沒有。
重紅看着跪在祠堂的徐月生,淡聲問:“你因宣澤厭惡九重天,因徐氏處境厭惡凡人,為何要給我找麻煩?我自問對你不算薄待。”
“……”徐月生斂眸,“這麻煩來源是你。”
因為他不管,不然即便家族落魄徐月生也是他的未婚妻,不會有人敢欺負到她頭上。
重紅語塞,認了,“是我沒思慮周全,但你沒私心?做這麼絕,難道不是想借機下凡報複所有生食你徐氏血肉的凡人?”
“他們原就該死。”徐月生偏頭看向他,“徐氏殺害宣澤另有隐情,九重天下凡一事讓凡人坑害徐氏四百餘年,個中血仇我永世難忘,是他們欠我欠徐氏。”
“我不關心你們誰欠誰,有何隐情,”重紅道,“我允許你胡作非為,是在你和我成婚誕子後。你若還關心凡間徐氏餘族,就别再做什麼出格的事情。”
徐月生沉默下來。
“還有,”重紅掃開自己的随身屏幕,“明月樓權限開給你。”
徐月生:“……”
大概是疑惑的眼神太明顯,重紅躲開她目光,纡尊降貴解釋道:“如果你實在找不到待的地方。”
他舔了一下唇。
“可以來明月樓,”重紅直視着前方,餘光卻滿是銀雪般的發。
“那個地方安靜。”
*
他的本意是自己沒時間管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找個角落讓徐月生自己待着别找事,豈料徐月生非常理所當然,隔天就直接找到了他實驗室門前,還帶了食盒。
“你研究什麼,怎麼看起來像人?”徐月生掃進實驗室的第一眼就這麼問。
重紅向來不屑于遮掩,聞言眉毛都沒擡,指着食盒問:“這什麼?”
“重氏長老說我無妻德,要我學習庖廚之術。”徐月生打開食盒,露出一碗菜湯。
“成果。”她面無表情說。
重紅半信半疑端起來,“你挖了雪狐血澆灌的靈草雪蓮?”
徐月生沒否認,繞過他走進實驗室,看着實驗艙内腐爛的人體,面上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人造人,這是個在凡間被扼停的項目,隻有凡間黑市還在暗中研究,但他們隻能停留在胚胎階段。”
“别拿我的成果跟别的東西比較。”重紅端着湯擰眉,“雪狐心頭血一月隻能取三滴,三滴血滴了十年才養活了一株雪蓮,你挖的時候沒有人攔你?”
“我說你要喝。”徐月生回道,“你要是在意,我還你些血就是。”
說罷,她也沒等重紅回答,指尖一劃,整個手腕都被割破,血從腕部流成一片,灑在腐爛的人體上。
重紅瞳孔微縮,霎時上前猛地掐住她下巴,把湯灌了進去,極補的神藥靈物迅速愈合徐月生傷口,她推搡着重紅,直到一整碗湯都灌完才被放開。
徐月生失去支撐,一下癱倒在地,嗆得咳嗽不斷,再擡起眼看重紅時,重紅正靜靜凝視着她。
“瘋子。”重紅道。
“……”
兩人對視須臾,重紅率先移開眼,看向剛剛被潑了徐氏血的仿生人失敗品。腐爛的四肢正以奇迹般的速度愈合,他廢寝忘食幾個月都未曾解決的□□崩壞問題此時此刻不值一提。
“……又是算計嗎?”重紅複雜看回去。
“交易。”徐月生聲音有些啞,“讓我下凡,我給你提供徐氏基因研究。”
“徐氏的滅族,除了被凡人分食,”重紅頭一次對徐氏秘辛發問,“是不是也有仿生人研究的助推?”
“我說過,徐氏殺害宣澤另有隐情。”徐月生擡手擦過嘴角,“九重天下凡我必須去凡間調查,我沒有時間等到你娶我,讓我下凡,徐氏的血脈現在就能為你所用。”
重紅沒說話。
徐月生見此,繼續補充:“我知道你顧慮什麼,你可以派人跟着我,我也不會去做危及生命的事,在成婚之前我都會小心行事。每天我會按時告知你我的行蹤,每月十五我會回到明月樓,一旦我遭遇生命危險,我此生困囿明月樓。”
重紅有所松動。
徐月生乘勝追擊,露出本性威脅道:“你若不答應,我遲早會偷跑,我已孑然一身,最不怕的就是走極端,即便你拿餘族威脅我也是一樣,隻要能知道九重天下凡真相,我族哪怕和重氏拼個你死我亡也在所不……”
“兩次。”
徐月生一頓,蹙眉問:“……什麼?”
“每月初一,十五,回明月樓兩次。”重紅垂眸看着她,“家主繼任最多再拖五年,我隻給你三年時間,三年後你成年,我們成婚育子,自此兩不相幹。”
徐月生沉默須臾,鄭重點頭:“好。”
*
重紅這輩子鮮少對别人做出退步。
他是重氏百年來最具有天賦的孩子,靈根天級,天賦異禀,出身煊赫,生逢其時,在地位上沒有人能威脅他,在情感上更沒有人。
他天生似乎就少了點情竅,除了科研以外的所以東西都引不起他的關注,又因為做什麼都輕而易舉,他覺得這個世界簡直無聊透頂。
無論是近在咫尺的重氏繼族,神位将承,還是遠在天邊的九重天下凡,始神命案,他都沒有什麼興趣。
事情一般隻有他願意妥協的份,還從沒有别人逼他的份。
徐月生是第一個。
其實他也不是非徐月生不可,九重天裡能傳承攻擊陣法的世家适齡女子那麼多,沒有一個像徐月生那樣又瘋又狠又能惹麻煩。
徐月生隻是血脈上最好的選擇,但于重紅,她太過麻煩,總用無聊的事擠占他的時間,他對此感到煩躁。
明月樓放血談條件時,重紅沉默的瞬間,其實在想要不要殺。徐月生如今頂着他未婚妻頭銜,如果牽扯九重天下凡舊事,數不清的麻煩都會跟着找上他,他不想為這些事費心。
但對視的時刻,他看着徐月生染血的手腕,看着她狠厲的神色,她及腰銀發染了血,大片的鏽色污了雪。
他鬼使神差退了步。
然後重紅從偶爾煩躁,變成了每一天都煩躁,尤其是做實驗動不動被徐月生打通訊時。
徐月生下凡時不被别人發現生事,他特地給徐月生做了個不會被攔截的通訊系統,這樣出現意外時他能第一時間得知,後來他發現簡直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以往不跟别人通訊,光記得系統不能攔截,把挂斷忘了,這就導緻徐月生隻要打通訊,他眼前跳出屏幕。
第一次通訊時他剛從實驗室出來,正在更衣,徐月生的臉就猝不及防出現。女人大概是在什麼街市裡,上下掃了他一眼,“我在順着黑市仿生調查,目前安全。”
說完就挂了,重紅足足原地呆滞半柱香,才握着拳往牆壁砸了一下。
那之後這種事情也時有發生,重紅和徐月生之間找到了一種詭異的相處模式,每日三次通訊,初一十五時見面,從不适應到習慣,甚至都有了種莫名的期待。
那種期待像等待,等待着什麼即将發生,等待着什麼即将到來。
徐月生慧極又不缺手段,狠心又不乏果敢,她的調查進展得非常順利,從黑市仿生人制造查起,一直順藤摸瓜摸到四百年前九重天下凡時與徐氏産生牽連的家族。
順利得幾乎如有神助。
但并不妨礙徐月生每月都帶着一身傷回來,重紅給她喂了數不清的雪蓮湯,某次喂湯時,徐月生意識朦胧,扯着他袖子說:“……我見到,見到宣澤了……”
重紅眉梢一挑,一邊收集她流下的血,一邊灌湯。
“那些牽連徐氏的家族……有個家族,藏了宣澤的靈根……”徐月生奄奄一息,“靈根裡有殘魂……然後,我就見到了宣澤……”
“他跟你說了真相嗎?”重紅伸手拭去從徐月生嘴邊溢出來的湯,心想調查那麼順利,果真是“神助”。
徐月生半睜着眼,銀白長睫好似鳥兒染血的羽翼,“他說……他對命運疏忽,緻使衆生凄楚,為了改變衆生結局……要在我身上,做出一次命運的嘗試,改變……世界的結局。”
重紅動作一頓,垂眼看着她。
改變世界結局,那是神才能做到的事情。宣澤是想讓徐氏的孤女——他已經定下的妻子,成為下一個上神。
這對已經将神位視為掌中之物的重氏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
重紅的手從徐月生唇畔往下,放到她脆弱的脖頸上,低垂着眸猶豫。
女人毫無意識,還在喃喃自語:“……徐氏沒有、沒有謀殺始神……能殺了他的隻有……隻有他自己,他是自殺,是為了,為了引出幕後黑手……他竟然、竟然把這個說成疏忽,把徐氏一族的滅頂之災說成疏忽……”
“什麼幕後黑手?”重紅問。
“仿生……也有東西……想當萬物主……”
重紅一頓,從徐月生這句話裡意識到了什麼,“哦,怪不得你願意協助我研究。”
他再次意識到徐月生的心思缜密,如果徐氏滅族有仿生人的原因,那徐月生自然恨透仿生,可她非但不阻止自己研究,還協助,肯定是一開始就打好了以他為誘餌的主意。
宣澤用性命引蛇出洞,她就要以仿生技術暗度陳倉。
這完全罔顧重紅本人,重紅盯着她,“古言投桃報李,你倒慣行背信棄義,長老說你心思惡毒并不冤枉。”
“……宣澤,父親……母親……”徐月生氣若遊絲,“徐氏沒有屠殺始神……徐氏無罪……宣澤算計我們,他為了天下大局算計我們……徐氏如此真心待他,如此忠誠……”
徐月生将他的袖子攥出褶皺,一遍又一遍念着:“我要他付出代價……我一定重振徐氏……”
她的話語破碎,重紅一句句聽着,不難拼湊出模糊的真相。
千年前因九重天無法容納爆炸增長的人口,凡人被驅逐下界,後來始神宣澤機緣巧合下知曉凡人處境,與衆仙拉鋸近百年,終于在四百年前掀起九重天下凡,帶着十二仙中九族轟轟烈烈下凡扶持凡間。
他們幾乎将九重天一切科技成果都帶了下去,以十二仙中排名首位的徐氏領頭,将貧瘠的凡間帶入科技騰飛時代,高樓大廈從荒蕪中平地而起,霓虹自此灑滿萬裡凡間每一寸土地。
事情到這裡還是一樁守望相助、仙凡和諧的美談。
直到九族想回歸九重。
那時所有人都沒有意識到這個理所當然的想法會帶來什麼,大家都覺得自己做了應盡的事,該回到屬于自己的地方,暗流湧動的貪婪卻以血腥擊碎了所有平和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