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每一天都過得很充實。
上午,Will會教我古希臘語。學它可比學英語爽多了,過去在學校教給我們的英語學習方法頭一次真正派上用場。我的水平突飛猛進,三天就能讀荷馬史詩前五頁。
午餐之後就全部是體育活動了,有騎馬、射箭、攀岩、獨木舟和跑步。它們有效地治療了我的頸椎和脊柱問題,還延遲了我“自然醒”的時間。若我整個夏天都這麼運動,我的高中後遺症會在開學前痊愈。
相比于弟弟妹妹們,我更擅長獨木舟和跑步。這兩項我有豐厚的基礎——我出生在山城重慶,如果一個人生在江邊,又經常在陡坡上跑來跑去,那麼此人通水性又善跑步也是很自然的了。
營員們的跑步練習由甯芙們當教練,無論是短跑長跑還是障礙跑,甯芙們每次都一騎絕塵。我的反應力不夠,靈活度不高,所以我在短跑和障礙跑時沒有很拔尖,但到了長跑我就脫穎而出了。剛開始,甯芙教練就迅速竄出去拉開距離,很多營員都急急忙忙趕上去,反而亂了節奏。我跟在後面,心态穩如老狗/不久就有一批人因為起跑爆發過度慢了下來,我則加大步幅,提升速度。
甯芙教練有時從前面再反着跑回來,她繞着我們轉了一圈,偶爾對人提出一些指導。
“親愛的,你做得很好!”她稱贊我,“不過你沒有完全到極限,要再加點速嗎?”
此時我已經領先于所有參加長跑的營員了。
“我試試?”
我回頭瞟了一眼,把身後的營員們想象成一群魔獸,或者一群揮舞刀劍的阿瑞斯小孩,然後開始向終點線擡腿狂奔。上次我這樣,是沿着公路沖向混血營,背上背着我近三公斤的電子産品,還有一小群魔獸追殺我。
甯芙教練嘻嘻一笑,又迅速向前同我拉開五十米的距離,我怎麼也趕不上她。她先我三十秒到達終點。沖線後,我強忍住立刻躺倒休息的欲望,逐漸降低速度,然後靠在一棵樹上平緩呼吸。
“你很不錯嘛!”甯芙教練拍拍我的肩膀,“你叫什麼?”
“Cindy Lian,你呢?”
“Olivia。”
“你怎麼跑這麼快?你是一棵樹,樹不都是紮根在地上不動彈的嗎?嗯……也許有樹能收斂根須随水漂流,但你顯然不是這種……”
Olivia笑了:“你還是不了解你所在的世界,我們花了幾個世紀來練習跑步,為的是有朝一日逃離某個狂熱單戀上我們的神祇。”
我恍然大悟:“達芙妮!她是典型例子!”
她點點頭:“五秒竄出五十米是我的一項絕活兒!有效防止神祇突然閃現!不過你是怎麼跟得上我的?一般來說都是赫爾墨斯小孩跑得比較快。”
“我也是練得多。我從十二歲開始高強度練了三年,因為我們升學考試考這個。後來我繼續練習,因為跑步能把一切甩在後面。”我扶着Olivia站起來。
其他營員們也紛紛到達終點,他們盛贊了我的速度。
我的射箭天賦不如Kayla,如果要和她一樣精準的話,我需要近兩倍的時間才能完成開弓瞄準。
“你拉距太大了,不要拉到耳根,手靠到嘴角就可以了。”
Kayla的建議确實有用,但我不時會覺得力度太小,有點不适應。
攀岩最恐怖了,二十五米高的牆上會間歇性流下岩漿,還會有滾石和圓木。如果不在短時間内登頂,兩堵牆還會合起來,來個兩面包夾芝士。在我的強烈要求下,他們暫時開啟“新手模式”,去掉了上面的魔法。我花了半個小時才登頂,其他人則在此期間上下五十多個來回。
Malcolm報仇心切,每次篝火晚會結束後他就把Conner、Sherman Yang、Will和Nyssa Barrera,外加我和Nico拉去開作戰會議。起初我還想積極參與讨論,但沒多久,Malcolm就用各種人員安排把我繞昏了頭。他們把戰術精确到每個人的行動路線和戰鬥出招内容,會議常常陷入“某某某能不能有效完成作戰小目标”或“某某某的戰鬥技巧是否符合該位置需要”的争論中(其實主要還是Malcolm和Sherman兩個人在争論)。其他雅典娜小孩從旁協助沙盤演練和戰術規劃。
我向後靠着椅子,決定在作戰會議中當一個吉祥物,并且在奪旗大賽中也隻當一個指哪打哪的會開槍的吉祥物。丢掉大腦萬歲!
在我之後,率先“敗下陣來”的是Will,他嘴裡嘟囔着“我隻是醫者”便從桌邊挪開了。Nico見他走了也跟着離開。然後是Jake和Conner。最後連Sherman也熬不住了,6号小屋隻剩Malcolm一個人對着地圖滔滔不絕。
“他有點瘋魔了,不是嗎?”一個罷工的雅典娜之子對我說。他有一頭短短的棕發和灰眼睛,左臂打着石膏。他的體格比Malcolm稍微瘦小一點點。
“他有點像宋太宗趙光義,給人相隔千裡命令前線大炮左移五厘米的美感……”我吐槽,“作戰計劃具體到秒鐘真的沒有必要吧……”
“他已經連續七次輸給17号小屋了。”男孩搖搖頭。
一言以蔽之:急了。
這個男孩自稱Heinrich Schneider,也被昵稱為Hyde。他這麼說的時候,臉上不自覺地顯出一種叛逆的神情。
“德國人?”
“我媽媽是移民。”
“你媽媽?你不是雅典娜的孩子嗎?”
“是的,雅典娜通過神交與人生子,我們其實都是從她的頭腦中誕生的,就跟她從宙斯的頭腦中誕生一樣。在這種情況下凡人家長是男是女沒有意義。你們小屋的Kayla不也是隻有兩個父親而沒有母親嗎?”
“我沒問過Kayla,不過,你是男的呀!兩個女的即使真的生子,從基因上來講也不會生出男的來啊!”
“我不知道,我們甚至還有肚臍眼呢!”
Malcolm開不完的作戰會議不是最困擾我的——我吃不慣混血營的食物。我想念火鍋,想念擔擔面,想念毛血旺……于是在一個月黑風高夜,我終于忍不住潛入了主屋的廚房(我以前一直以為我潛入的原因會是偷手機,想不到啊!)。
廚房有一個教室那麼大,一排大冰箱整整齊齊地擺着,我先沖向儲藏櫃,從中翻出胡椒、幹辣椒和香葉,再找出兩個小鍋,把調料和剪刀、勺子等炊具全裝進去,然後我把冰箱門全部打開,挑出冷凍室的小塊牛肉和冷藏室的包菜、甘藍、生菜、菠菜和海帶,最後我提上兩大瓶飲用水,帶着戰利品蹑手蹑腳地回到小屋區。
我往一個鍋裡加水,然後架到火爐上。我不知道為什麼綠地中間會有個火爐——我們在用餐亭吃飯,在圓形露天劇場開篝火晚會,這個火爐除了偶爾掉進湖裡或小溪裡的人用來取暖烤衣服之外,沒别的用途——但既然它是個竈火,我就要好好利用它,在主屋廚房開竈太危險了。我忖度片刻,抓出兩大把胡椒撒進鍋裡,然後倒入五分之一袋幹辣椒。幹辣椒袋和樂事薯片袋一樣大,還沒被開封過,我猜這是在照顧混血營裡不吃辣的人。我又加入蚝油、醬油、香葉和鹽,我不知道這麼做味道會如何,因為我沒有自制過火鍋。
我在另一個鍋裡把牛肉塊和羊肉塊用剪刀剪成條狀(弄不出薄片,隻能退而求其次),把蔬菜剪成片。沒多久我聞到了一股熟悉的味道,湯已經燒開了。紅彤彤的辣椒起起伏伏,不斷破裂的氣泡邊沿鑲嵌着胡椒粒。在8号小屋銀色光輝的照耀下,沸騰的火鍋湯汁泛着淡黃的油光。我習慣性地摘下眼鏡,把另一個鍋裡的食材一股腦倒了進去,并用剩下的飲用水清洗了它。
我用大湯匙将煮熟的肉舀到空鍋裡,然後把兩柄勺子并起來倒着當筷子使。我夾起一條肉絲,輕輕甩掉上面的胡椒粒,送進嘴裡。
是熟悉的麻辣味兒。
我吃得額頭直冒汗,眼眶也濕濕的。這自制火鍋雖不甚美味,但時隔多個星期能再吃到一口又熱又麻又辣的食物,我已經很滿足了。
“能分我一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