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indy,你是不是放棄了預言能力來着?”
“是的。”
“這意味着……我們可以好好玩牌了!”
“我不要玩你那個數學遊戲!”Polaris抗議道,“橋牌就可以,或者抽鬼牌。”
我仍然能像亨利·休格一樣透視撲克牌,但我選擇移開視線,隻盯着自己的牌。我習慣于依賴作弊,牌技漸漸退化得奇臭無比,若是在重慶的麻将館,我早把底褲都輸進去了。
Hyde赢的次數最多,他是我們當中最能記牌、算牌的人,幸好他暫時沒有完全掌握珠心算,機械計算能力跟不上出牌速度,否則我們隻能祈禱拿一手超級好牌才能赢他一次了。
Polaris列出了有史以來全部的忒彌斯子女,然後挨個念給我們聽。忒彌斯的子女數量極其稀少,幾千年來才有五十來号人。其中,我隻知道地米斯托克利(他曾任雅典執政官,為民主派代表人物,曆史書上講陶片放逐法的時候就用了寫着他的名字的陶片)、馬基雅維利和羅伯斯庇爾(法國大革命時期的雅各賓黨人)。
“前幾個名字我挺耳熟,好像是某些城邦的僭主。”Hyde說。
“我以為馬基雅維利在《君主論》之前寫給小洛倫佐的最後一句話是修辭,沒想到和馬孔多消失一樣是寫實!”我感歎道,“他确實無辜地受着命運之神的巨大的不斷的惡毒折磨!還有什麼是真實而非虛構?還有什麼是記叙而非抒情?統統告訴我吧!——不過,你是怎麼知道馬基雅維利是忒彌斯之子的?”
Jason說:“他是個羅馬半神,現在是朱庇特營的拉列斯神。”
“你認識他?可千萬别被他的惡名迷惑了!從他的《君主論》和生平來看,這人算是個緻力于意大利統一的理想主義者。”
“他是我的朋友,給了我非常有益的指導。”
“明智!”我贊美道,“《君主論》寫得挺好的,作者很聰明,也很勇敢。他受非議,無非是由于他把原本見不得光的權術光明正大地寫了出來,于是很多心裡陰暗的人害臊,怕人民看了之後識别出他的僞裝,就義正詞嚴地譴責馬基雅維利。實話實說,《君主論》最受诟病的幾章,在我看來也不是很陰險。”
“不是很陰險?“Jason和Hyde的聲音提高了八度。
“你們可别忘了中國有兩千多年的君主專制曆史,在這段曆史裡,君權就沒有停止膨脹過。有這種土壤,統治集團内鬥的黑暗程度和刁鑽程度隻會超乎你的想象,更不必說統治集團還有《商君書》的‘愚民、疲民、弱民’政策。馬基雅維利和他們相比,簡直善良得有些可愛了。”
我們下飛機時還沒到第二天,于是我們在機場的長凳上睡了一覺。雖然我們不能睡很久,但是這幾個小時對兩天沒合眼的我和兩天高強度戰鬥的朋友們來說簡直是久旱逢甘霖。
Polaris始終維持着高強度興奮狀态,離日出還有兩個小時,她就把我們挨個叫了起來。
“該死的任務……”Hyde揉了揉眼睛又趴回機場座椅上,“五分鐘!”
Jason沒有賴“床”,但是他整個人飄了起來,近地懸浮小半米。
“身體好沉啊,”他抱怨道,“我當幽靈那會兒可不用拖着這累贅……還是來一條毒蛇,隻需要一口就會輕輕松松想去哪就去哪了。”
“你清醒一點,”我抓着他的肩膀晃了晃,“即使你在朱庇特營曾經有王子般的待遇,你也不能效仿小王子啊!你又沒有B612号星球!”
再怎麼不情願,太陽車還是要收回來的,超高溫□□還是要銷毀的,Hyde罵罵咧咧地跟我們走出機場。Jason比他有點素質,但是他像高三學生一樣怨氣深重的眼睛可瞞不了我。我猜他們兩個其實達成了一種臨時的默契,那就是讓Hyde罵兩人份的髒話。
Polaris拿着黃銅棒摸索來摸索去,不知觸動了什麼機關,黃銅棒咔吧一聲從中間裂開一條縫,然後有一半縮短了,露出像液晶屏一樣的東西。
“這怎麼還是個高科技?”她在屏幕上點了幾下,“這完全就是Chat Noir伸縮棍嘛!還有說明書!”
“說到伸縮……你的正義之劍怎麼還能變成各種東西啊?我一直以為它隻能伸縮呢!”
Polaris沒理我,他眨眼間就将黃銅棒變長,迅速揮舞了幾下,又把它變短,别在褲子上,然後張牙舞爪地擺出黑貓(Chat Noir)經典變身姿勢,還喵喵叫了幾聲。
“這個是我的主意,”Hyde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既然正義之劍可以伸縮,又可以變粗變細,那麼它就可以變圓變方。既然它可以變圓變方,那麼它實際上就可以變成任何形狀。既然它具有可以變成任何形狀的可塑性,那麼它也可以變硬變軟,變成鞭子。”
Polaris喜歡黑貓,這顯然是情理之中的事,并且大概不是因為Adrien Agreste長得好看或者黑貓活潑可愛。
她一遍又一遍地表演Adrien變身黑貓,對着空氣叫“m'lady”,把黃銅棒放在耳邊假裝和Lady Bug打電話……我懷疑她會進一步學黑貓支着棍子上天。
她怎麼還真上去了?!
Jason追着她向上飛,我右手死死抓着Hyde的胳膊,左手狠狠給自己掐人中。
黃銅棒細得一隻手就能抓住,卻高的幾乎深入雲霄,萬一有什麼陰風……我掐人中掐得更狠了。
“沒事兒!”我聽見Jason喊,“有魔法!”
黃銅棒輕輕搖擺了幾下,我隐約聽見Polaris歡樂的笑聲。按物理學,Polaris和黃銅棒根本不可能豎直立在地上,牛頓的棺材闆要壓不住了!
“這不符合力學,這不符合科學!”Hyde喃喃道,“該死的魔法!”
Polaris兩分鐘後縮短黃銅棒降了下來。
“假裝自己是黑貓的感覺很好,但是天上能見度不高,太陽還沒升起來呢!不如我們幾天前坐摩托車看到的景象。”
我懸着的心終于放下了。
“你要把我手腕掰斷了!”Hyde輕輕踢了我一腳。
我把到嘴邊的那句對不起給咽了下去。
“不用了,我不需要再夢想着成為黑貓了,”Polaris竟然拒絕了,“我有可以千變萬化的正義之劍呢!Cindy,你要不要?你在光芒萬丈夜總會的時候不是抱怨過沒有近戰武器嗎?”
“我抱怨過嗎?”
“你沒說,但是我能看出來你在抱怨。”
黃銅棒非常趁手,它大概能根據使用者的狀況調整自身的粗細、長度和重量。我對着空氣打了幾下,感覺自己像孫悟空。
“我有個想法,”Hyde說,“如果這根棍子能保證抓着他的人不會脫力掉下去,還能大幅度左右搖擺,完全無視牛頓定律的話,我們可以升上去,再把它橫放下去。”他比劃了幾下,“兩點之間線段最短……以這裡為圓心,以到毒蜥爪鎮中心的直線距離為半徑,用棍子在空中畫一個完美的1/4圓。”
“不!你别想!”我們異口同聲道,“老老實實等出租車來吧!”
上了出租車才發現,我們根本不知道諸神垃圾場在毒蜥爪鎮的什麼地方!
“你要是能夠在日出之前帶我們繞毒蜥爪鎮轉一圈,再逐條穿過市區内的主幹道,結算時車費我按三倍算,并且給你三百美元小費。”我告訴出租車司機。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儀表盤上的指針猛地指向了一百八,我們狠狠撞在了靠背上。
Polaris開始閉眼祈禱自己能活着走下這輛出租車。
Hyde則很激動:“能不能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