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知微看見谌昔的窘迫模樣,竟然偷笑起來。
五公主像是想起什麼,對谌昔說:“對了,上次劃傷眼角留下的疤痕,說好了你給我畫花钿的,這都好幾天沒畫了!”
“你這幾天不都是着男裝,扮作公子模樣嗎?要是畫花钿,便有些不倫不類了。何況——”谌昔說着輕輕撥開她散亂的碎發,仔細看她眼角處,“你的疤痕,早就已經消掉了。”
“真的嗎?”五公主喜出望外,貼到谌昔面前,“你再仔細看看,是不是真的沒了?”
五公主的臉貼得實在太近了,勾起了谌昔某些恐懼的回憶。
他驚恐地往後傾着身體,說:“沒了,真的沒了。”
“太好了!”五公主笑得眯起眼睛,顯得格外溫柔。
她拉過谌昔的手說:“好驸馬,明天我換回女裝,你給我畫花钿吧!我要桃紅色的!”
但見谌昔白玉般的臉漲得绯紅,他愣愣地沒說話。
“幹嘛?你答應還是不答應?不答應的話——”五公主嘿嘿地笑了,“我就得讓你負責了!”
“答應!答應!”谌昔玉顔失色,頓了頓又說:“你,你先把手松開……”
五公主仍舊拉着他的手,搖搖頭說:“不松開!”
“可是,我都答應你了……”
“答應了就更不能松開了,”五公主笑着晃晃他的手,看着他說,“是不是呀,好驸馬?”
“你……”
谌昔窘得說不出話,偷偷看了一眼念玉,又偷偷看了一眼知微,他們兩個人都在角落偷笑,笑得那叫一個開心,絲毫沒看出谌昔的窘境。
谌昔在心裡喊了兩個字:
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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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一衆人馬整頓行裝,離開了青山郡。
臨行前,谌昔将自己繪制的地圖燒掉了。
火焰一點一點地将布帛吞噬掉,散落成一地狼藉的灰燼,谌昔将殘帛丢棄在地上,目光茫然。
五公主站在一旁,不知該安慰還是該沉默。
她猶豫了一會,才惋惜道:“幹嘛燒掉,多好看的畫,燒了怪可惜的。要是送給我,我就把它挂在床頭,日日看着它。”
谌昔聞言一愣,緩緩說道:“你要看畫,我再畫你一幅就是了,怎麼可惜一張地圖?”
五公主莞爾一笑:“之前不是說翰林院的規矩,是不能給達官貴人畫畫的嗎?怎麼你要破戒?”
“可你是……”谌昔停住了,咬了一下嘴唇,突然深深地看定她,“可你是我未過門的……”
五公主眼睛一亮,急忙問他:“未過門的什麼?”
偏偏那兩個字燙嘴,谌昔紅了臉,頓時失了勇氣:“沒什麼。”
“喂,我是說真的,那張地圖,怪可惜的。畢竟你畫了這麼多天,廢寝忘食的,知微說你畫到半夜三更,都睡着了手裡還拿着畫筆呢。”
五公主背過手,假裝不在意地踢着腳邊的小石子,繼續說道:“你别聽我昨日的鬼話,既然畫成了,也有想法,為何不去找郡守說一說?”
谌昔搖搖頭:“我畫錯了。今天跟郡裡的工匠談過,我才發現,棧道建在崖山的山腰上,既陡峭又長,不僅危險還損耗人力物力……我果然是隻會畫畫的一介書生,并不懂得建造之道。”
“可是,就算是隻畫畫,也很好很好……”
五公主輕聲說:“你已經會寫字畫畫了,不必懂得更多。就是這樣的一介書生,也很好。”
她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像和煦日光靜靜照着一池春水。
春水泛起了細微的漣漪,咕噜咕噜地冒泡泡。
谌昔愣了神,半晌,才緩緩問道:“真的嗎?”
“真的,千真萬确!”
五公主展顔一笑:“我什麼都不會,好吃嗜睡還貪玩,可我覺得我這樣也很好!”
谌昔深深看着她,忍不住勾起嘴角笑了,那笑容溫山軟水。
“你覺得呢?”
五公主忽然看定他。
他微笑着點頭:“我也覺得你很好,你就這樣就很好了。”
“真的嗎?莫不是你在哄我開心?”
“真的,千——真——萬——确。”
清風拂過,他們就這樣靜靜對視,忘記了征铎聲動、馬車催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