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子上看是良性的。排除腫瘤的原因。但是也有些年份了,你不知道麼?”醫生詫異地擡頭看了一眼羅夏,“你是他哥哥你不知道?你弟弟早就有肺病。”
羅夏沉默了。這些年對小葉的關心确實比較少,想到他那擰巴的性子——想來也是,他就算病了也不會告訴自己。
“去辦住院吧,另外開的幾個檢查等你弟弟醒了帶他去做。也沒那麼嚴重,放心吧。”醫生見羅夏眉間凝結着的沉重神色,寬慰他:“就是身體不大好。家長平時多注意關心,讓他好好吃飯别喝酒,也别抽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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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送着醫生走出病房,羅夏歎了口氣走到病床前。看着葉淨月插着留置針的消瘦手臂垂着,羅夏輕輕平擡着他的手放回床上。羅夏知道,留置針會很痛。
單人病房裡的空調是櫃機,羅夏把溫度又調高了兩度,站起來走到窗前,撩開窗紗向外張望。
天不知何時已經黑了。雨沒有再下,從住院部十幾層的病房向下看,路燈在地面的水窪中反着光,看來雨才停不久。
奔走了一下午一晚上,羅夏感到腰有點酸痛。捶着腰踱回病床前,在旁邊的單人沙發上坐下。沙發柔軟舒适,腰椎的不适感瞬間減輕了一半。
此時手機上才彈出付款提示,看到的一瞬間羅夏睜大了眼睛。
這麼貴?!
這單人病房也不是一般人住的起的。羅夏歎了口氣收起手機,突然他感覺這沙發也罪惡了起來。
羅夏斜了一眼病床上的葉淨月,罷了,也就他有這個待遇。羅夏輕輕撥開葉淨月額前的鬈發,用溫水沾濕了毛巾擦拭着他臉上的冷汗。
想到紙翼的事,羅夏又開始頭疼。小葉還是那麼意氣用事,也不知他是何時發現鐘一飒就是紙翼小姐的。
聯想到這幾日他的異樣,其實羅夏早該想到的。
隻是那個少女——想到她單純的雙目,幾乎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麗單純的臉,實在很難和殺人兇手聯系起來。況且羅夏一直覺得小葉對她知根知底,甚至曾一度以為她是小葉安插在醫院的棋子。
太累了。想着想着不知何時,羅夏趴在葉淨月病床邊睡着了。
【振東集團】
“是不是我今天都必須是我。我我已經……報警了……”
“我殺陳光,殺紙翼,承接着AT交易,我殺了無數人……我今年十九歲。我是,紙翼小姐。”
顧振東關閉了視頻。啪地一聲将手機倒扣着砸在桌上。
看過從江城療養院裡帶回來的“紙翼”手機裡的錄像,顧振東面無表情。他狹長的眼睛裡四溢着止不住的怒氣。
“這就是你的‘絕對靠譜’的紙翼小姐?”顧振東低沉的聲音壓抑着怒火。“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
電話那頭的人沉默片刻,問:“紙翼的數據……全部沒了?”
“不僅沒了,她還把紙翼的其他人全殺了!”顧振東終于忍不住,音量陡然提高:
“葉方舟那兒子果然不是吃素的!現在連我也不知道紙翼究竟跟他透露了多少,要是她把真正的賬本交出去了,你我都得完蛋——”
“放心吧,紙翼小姐知道的其實也不多。”看起來知道的稍多些的,紙翼的另外幾人已經被她殺了。雖然感到意外,那邊的女聲明顯更加沉靜。
真正的賬本在四月三十号——也就是殺死陳光的那天就已經安全地回到了她手上。
“她果然還是對小葉……”
想到紙翼小姐那張俊秀的臉,顧振東一陣毫無頭緒的煩躁,“你當初就不該讓——你不知道她長得好看麼?你但凡選一個相貌平平的人,恐怕葉方舟那兒子也根本不會盯上她。”
電話裡的人沉默了。她想過葉淨月可能會喜歡她,但沒想過訓練有素的紙翼小姐會為了他做到這個地步。
紙翼小姐的前十幾年一直待在另一個國度,一生在暗無天日的畫室、浸着血迹的訓練室裡度過。
除了六年前有一次不得已被帶到鏡城待了幾天,紙翼小姐從出生起幾乎從未見過太陽。
她半年前才被送到堰江來,從開始就抱着潛入市精衛、接近葉淨月和羅夏的目的,那樣一個從未入世、人畜無害的美麗少女明明是最合适的。
顧振東焦躁地攥緊了手機:“眼下出了這樣的事,你告訴我怎麼辦?!景水村的兔子馬上就要進籠了!……”
“紙翼不知道下一次交易時間。”
電話裡的女聲模棱兩可。顧振東剛想問什麼,忽而對面就挂斷了。
就算紙翼不知道,不代表羅夏他們查不出什麼。尤其是那個季從雲最令顧振東後怕——季從雲如今也不知藏在何處,顧振東至今都沒發現過他的下落。
看着電腦上的數據,顧振東眉頭擰成一股麻繩。兩個月前研究到了最棘手的時刻,失去了季從雲的幫助,已經兩次實驗毫無進展了。
電腦屏幕上的數字在昏暗的室内閃爍着。顧振東飄忽的目光突然瞥到網址下的一個可疑的點,他驟然坐正了,霎時神色冷峻無比。
網址被入侵了。有第三方的來訪者進入過。
顧振東心裡猛地一沉。他看了一眼牆上滴答作響的挂鐘,突然拿起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挂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