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别墅區】
昨夜那晴朗的夜色,在他看來今日就注定要下雨。
果不其然,葉淨月從客廳沙發上睜開眼睛,外面天還未亮,已經有雨點透過半閉的窗飄到他的臉上。
葉淨月看了一眼牆上的挂鐘,應該隻睡了兩三個小時。他歎了口氣,已經這麼累了,失眠早醒的毛病還是治不好。
葉淨月從沙發上坐起來,靜聽着黎明的雨聲。
家裡的空氣循環系統好像壞了,葉淨月感到室内有一絲悶熱。他走到玄關處,打開門朝庭院裡走了兩步。
噴泉池裡漾着一圈圈的漣漪,倒影着一旁的孤燈,閃爍在葉淨月眼裡,格外動人。他情不自禁地想朝屋檐外走兩步,走進雨中。
忽而想到羅夏,葉淨月止住了腳步。
他靜靜地注視着雨幕。随後低頭看了看自己半挽着的襯衫袖子露出的一節消瘦手臂,歎息一聲。
看來在羅夏醫生醒來之前,自己要一個人單槍匹馬地作戰了。
這才後知後覺般地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況,葉淨月眯起了眼睛。
還好,暫時死不掉。哪怕沒有人,葉淨月還是習慣性地端起微笑,抱着雙臂轉身回到玄關處。
葉淨月打開漆黑廚房裡的燈。許久沒有開火,竈台上積了一層薄薄的塵灰。
廚房上一次被使用應該還是去年,羅夏來家裡的時候做過一次飯。當時羅夏一面啧啧地贊美他家廚房的洗碗機,一面又說這種東西在小葉家裡放着簡直就是浪費。
冰箱的冷藏層隻有一些酒水和飲料,拉開冷凍層,還有一些速凍的食品。葉淨月看也沒看,從冷櫃裡随便拿出一袋速凍水餃,剪開袋子在鍋裡盛了水倒進去。
走出廚房,看着冷藏櫃裡各色的飲料,剛想拿酒的手一頓,轉而拿了一瓶牛奶。
罷了,就當為了工作。葉淨月忍住了喝酒的沖動。幾天沒去市精衛上班,今天再不去一趟有些說不過去了。葉淨月一邊走出廚房邊擰瓶蓋想着,仰頭喝了一大口冰牛奶。
翻了翻手機的日曆,見今天是小吳值夜班,葉淨月撥通了小吳的電話。
“吳醫生,你待會下了夜班先别走,等我過去一下。”
這晚上急診沒有來人,小吳正撐着頭打瞌睡,迷迷糊糊地答道:“啊好,什麼事啊?”
“關于羅主任的事。他這幾天……反正班他是上不成了,他手頭有些工作都先交給你處理。”葉淨月拿着喝了一半的牛奶,踱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下,又開始看那幾張畫。
“……什麼?”聽出要加班的意思,小吳瞬間清醒。他剛想細問,葉淨月已經挂了電話。
葉淨月仔細看着那幾人畫像領口上的圖标,葉敏的話回響在耳邊。
客廳裡彌漫着一股燒焦的糊味。葉淨月疑惑地擡起頭,猛地想起些什麼,葉淨月倏然站起來沖向廚房——
“……”
葉淨月看着燒的漆黑的鍋,愣了半晌。
随後他兀自笑出一聲,直搖頭——還是去醫院的食堂吃吧。
【市精衛】
葉淨月推開科室的門,時間還早,辦公室裡隻有剛從急診值班回來的小吳趴在桌上。
聽到開門聲,小吳擡起黑着眼圈的臉,生無可戀地看着手裡抱着好幾個病曆夾的葉淨月:“小葉醫生,你終于來了——”
“辛苦了啊。”葉淨月将病曆夾往小吳面前一堆,帶着滿面意味深長的笑容地拍了拍他的肩。
“……”
小吳看着堆在跟前如山的病曆夾,眼前一黑。
緩了一會兒,小吳突然擡起頭:“對了,羅主任到底出啥事了?”
“吃早飯了嗎?”葉淨月沒回答。他看了一眼表,時間還早。于是把小吳從工位上拽起來往門邊拖,“走,請你去食堂吃個便飯……”
……
沒想到這個點住院部的食堂已經人滿為患了。不少醫務人員和身着條紋病服的病号混在一起,葉淨月站在食堂門口,望了一眼排着長隊的各個窗口,皺起了眉。
“突然發現沒帶卡。咱們去别處吃吧。”葉淨月扭頭對小吳道。
小吳眼睛睜大,臉上閃過一絲詫異:“我帶了,哎哎哎……”話音未落,小吳就被頭也不回地拽着走了。
莫名其妙上了葉淨月的車,一頭霧水的小吳扭過頭,發現他不知何時沉下了臉,方才的笑容完全消失。正低頭系着安全帶。
雨停了一陣,清晨的風竟帶着一絲涼意。葉淨月避開早高峰擁擠的路段,繞路在小道上行駛。
感到車裡氣壓不對,小吳終于忍不住問:“咱們這是去哪兒啊?”
市醫院離得不遠,繞路開了一小會兒也很快到了。葉淨月在醫院附近的步行街随便找了個地方停車。
繞過步行街的一排早餐鋪,他帶着小吳走進一家茶樓。
小吳擡起頭看了看茶樓的招牌。這座古色古香的茶樓招牌倒是極不顯眼,“明月茶樓”四個字的光滑檀木浮在牌匾上,顔色幾乎無異。遠遠看去甚至像沒有招牌。
裝修複古的茶樓門口,一位服務生看見葉淨月,對他點了點頭,引着二人穿過大廳進了一間包廂。
“老樣子。”葉淨月對服務生說。
小吳在包廂柔軟的椅子上坐下,小聲嘀咕一句:“吃個便飯這麼大排面。”
包廂的門被推開,一位清瘦的中年女子推門進來。老闆娘穿着一襲中式長衫,打扮低調。看到葉淨月,她那皮膚有些褶皺、氣色不大好而略顯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來。
“好久不來了,最近……還好嗎?”老闆娘笑着問,說話的聲音略帶氣喘,像是有些陳年舊疾。
“還好。替我向戴老闆也問聲好。”葉淨月笑着回應老闆娘。
老闆娘又笑了,“什麼戴老闆那,不敢不敢。還是叫戴叔合适。”
“等下給我打包一份三鮮豆皮,”葉淨月頓了頓,“帶蝦的,不要蔥,加辣椒油。”
老闆娘點頭答道好,退出門去。
“六年前,這裡隻是一家賣早點的粥鋪。”葉淨月看着牆壁上精緻複古的花紋說,“老闆娘生了大病,戴叔一個人苦苦經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