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光聯系不上之際為了緩解壓力抽了兩根，一來二去好像也就習慣了。

“其實不怎麼抽，”他歎了口氣，将煙熄滅在商務車擋風玻璃前的煙灰缸裡。“偶爾吧。肯定不如羅夏抽的那麼兇。”

這倒是事實。葉淨月在心裡冷笑一聲，直覺羅夏再這麼抽下去，肯定比有基礎病自己的更早得肺癌。

堰江徹底入夏。商務車在葉淨月家的庭院前停下，打開車門便感受到一股熱浪攜裹着雨滴，拍打在二人臉上。

玄關處的落地窗前隐隐約約能看到亮着燈，隻有一樓開着燈。

“吳醫生，你怎麼不開空調啊？”葉淨月打開玄關的門，見屋裡和外面一樣悶熱，一面換鞋一面皺起了眉。

吳艾榮扇着扇子，一臉黑線地說：“小葉，你家的空氣循環系統壞了。你自己跟我說的，忘了？”

空氣循環系統壞了是有這麼一回事。但葉淨月一眼瞥到角落裡的空調櫃機，立刻懷疑起小吳的智商。

“那不是還有備用嗎，你非要用那個中央空調幹嘛？你不會開櫃機？”說着葉淨月走到電視櫃下拿出了櫃機的空調遙控器，摁亮了冷風。

吳艾榮黑着臉。“我哪知道你遙控器擱在哪……我是土狗，第一次來你家。”

“02呢？”葉淨月四下打量了一番，客廳裡似乎沒有他的蹤影。

“跟我來吧。”吳艾榮将兩人朝二樓最裡面的房間帶去。葉淨月記得這間房間的牆壁都貼着柔軟有彈性的用料，為了盡可能避免受傷——從前他母親發病的時候就被關在這裡。

盡管有些心理準備，在看到02的那一刻葉淨月還是心中一驚。

聽到門響，02如同受驚的兔子渾身一激，頓時擡起頭來。

他額頭上暴起着青紫色的血管，在蒼白的皮膚上猙獰地突突跳動着。他那雙生着倒睫的晶瑩的眼睛有些幹涸而血紅……02的脖子上套着柔軟的項圈，雙手雙腳也被綁着。

“是他自己要求的，他說隻有這樣可以暫時不用藥物控制住。”

季從雲看着02的模樣，眉頭緊鎖地沉默着。

作為層級最高的AT研究員，他太清楚此時02的痛苦程度了——沒有藥物的抑制，副作用發作起來幾乎可以到生不如死的地步。

“小葉……醫生。”房間的角落裡，傳來02含糊的孱弱的呼喚聲。葉淨月快步朝他走去，季從雲拉住他他卻一把甩開。

危險——季從雲剛想喊出口，還是将話咽了回去。

葉淨月朝他伸手，沒有猶豫地任02牢牢抓住自己的手腕：“你還記得我？”

02搖了搖頭。皲裂的嘴唇稍微動了動，一笑就撕裂開來，毫無血色的幹裂的唇流血不止。

“你叫什麼名字？”02松了手。葉淨月接過小吳遞來的水擰開瓶蓋，扶着02的頭朝後仰着，将水喂進他口中。

他似乎十分口渴，着急地喝着，不知怎的嗆了一口水，連連咳嗽起來。

葉淨月輕輕拍着02的背，感到心中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哀。

“他現在說不出話，神經性失語，”吳艾榮的聲音在葉淨月身後響起，“還是需要用藥。”

“先再給他用一點鎮靜劑吧。”葉淨月看着02痛苦喘息的樣子，眼神不忍。“不用太多，一個小時的量。”

……

“他還是想不起自己的名字麼？”葉淨月有些詫異。因為長江商會也沒能查到02的信息，這一點相當奇怪。

離開了二樓最裡面那間房間，三人沉默地走在樓梯間裡。

“我沒想到……”葉淨月的目光跌落到地上，踏入一樓瞬間他感到空調櫃機撲面而來的冷氣，突如其來的寒冷令他打了個寒顫。

“小葉，”季從雲站在比葉淨月高一級的台階上，将放在葉淨月肩上，語氣有些沉重：“你不要太意氣用事。就算不談顧振東目前會不會找到這來，這樣拖下去02也隻會越來越痛苦，不如早點給他用藥讓他暫時恢複清醒，咱們問個清楚，這樣他也好……”

葉淨月沒有轉身。

良久他擡起頭，看着窗外陰暗下來的天，打算讓等在院内的司機先送吳艾榮回去。

“小葉，”站在玄關口，吳艾榮忽然回過頭望着葉淨月，“需要幫忙請一定再叫我。”

葉淨月蒼白疲憊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無聲地朝小吳揮了揮手。

“你在這裡先待一陣，我們……等一下就叫02。”仿佛下了很大決心，葉淨月終于轉過頭對季從雲說。

季從雲沉默地看着葉淨月複雜的神情，兀自走上二樓打開了燈。

……

再度打開那扇房門，葉淨月驚訝地發現02已經醒了。他此刻平靜地坐在柔軟的地面上，抱着雙膝，下巴伏在臂彎裡。

聽到動靜02擡起頭，用一種鎮靜的目光注視着葉淨月——他此刻看上去不論神态還是動作，都和常人無異。

留着中長發的男子雙目柔和，五官秀氣線條流暢，長的十分好看——葉淨月覺得一個人相貌如何，隻看雙眼的神态便決定了七八分。若是眼神兇惡，再俊美的五官也是難看的。

“小葉醫生，謝謝你救我。”02笑了笑，依舊是不停眨着眼睛。

葉淨月看着02幹淨的笑容，心中一沉。道：“你真的不記得自己叫什麼了麼？家在哪裡？”

“我不記得了。但是依稀記得一些往事……小葉醫生，你認識葉方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