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畫被拿走了。很可能是那天他闖到小葉家時偶然看到便拿走了。”
這更可疑了。蘭唐一直未婚,貝文秀……聯想此去到鏡城發生的事,葉淨月擡眼,和羅夏對視。
——他對蘭唐和貝錫蘭的特殊關系,這闆上釘釘的事實不可思議又細思極恐。
“難道他們真的……”
葉淨月的手機忽然響了。是長江公館打來的。
“老大,剛剛有個人來找蘭唐……”
【明月茶樓·長江公館】
貝錫蘭悄無聲息地出了茶樓,繞過商業街來到馬路邊。
午夜時分,醫院附近不算繁華地帶的路上已經沒什麼行人了。
馬路上車輛稀少,從小葉家匆忙帶走貝錫蘭的時候季從雲在衣櫃随手拿了一件羅夏的衣服給他穿。羅夏的襯衣穿在貝錫蘭身上有些長了,松松垮垮的很不合身。
貝錫蘭在路燈下站了一刻,終于有一輛空出租車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貝錫蘭伸手攔了車:“去長江公館。”
面貌清秀的長發男子此刻神色複雜。貝錫蘭陌生地看着車窗外的堰江,那含着溫和哀傷的好看眼睛不停眨着。
他感到眼角有些濕潤,用手背抹了一把臉。
不知是淚水還是倒睫長長的倒睫刺的。
出租車停在了長江公館的大門口。貝錫蘭下了車,徑直走進公館的玻璃門。
撲面而來的冷氣混合着酒味,檸檬和雞尾酒的香氣在嘈雜的樂聲裡肆意流淌着。
“先生,喝點什麼?”
吧台前的服務生向貝錫蘭問道。
“我找蘭先生。”
聞言,服務生神色稍稍一變,将長發男子從頭打量了一番,随後轉身到吧台後和他人說了幾句什麼。
很快服務生轉身出來對着貝錫蘭點點頭,走出吧台示意貝錫蘭:“跟我來吧。”
※
公館三樓的客房内,蘭唐正在黑暗中坐着,閉着眼用手指摩挲着桌上的那張畫。
油畫早已幹透,摸得出畫上凝固着的凹凸不平的顔料塊。
蘭唐心中一團亂麻。方才和顧振東通過了電話,告訴他不用繼續找02了。立即準備實驗。
也是無奈之舉——眼下的這批“兔子”的狀态已經越來越差,不管顧振東能不能做出成績,情況都不允許再拖下去了。
他正沉思之際,客房的門突然被砰地一聲重重推開。
蘭唐一驚,從畫上擡起頭看到來人的一瞬間不自覺地站了起來,波瀾不驚的斯文的神色刹那被撕裂,鏡片後的瞳孔顫抖着:“錫蘭,你……”
貝錫蘭沉默着,緩緩朝裡走了兩步,伫立在客房寬敞的客廳正中央。
他沒有關門,襯衫扣子隻歪歪扭扭扣了幾顆,敞開的窗裡遠處吹來的江風将他不合身的襯衣衣擺揚起。
留着中長發的俊美男子低垂着頭,一言不發。
蘭唐繞過卧房的床,走上前來拉起貝錫蘭的手臂,借着窗外漏進的昏暗月光看着他手腕上年代久遠的青紫的實驗痕迹,目光如同針紮夾雜着心痛。
良久蘭唐擡起頭,看着黑暗中貝錫蘭弧度柔和的側臉。
許久未見,貝錫蘭那俊秀的五官依舊陰柔,鼻梁筆挺。蘭唐喉嚨忽然哽咽:“錫蘭……”
“這些日子,你還好麼?……當年的事我對不起你,不該讓你藏在顧振東那。我沒想到那個蠢貨,他會把你和真正的02搞混,送進了實驗室……”
貝錫蘭忽然甩開他的手。
相較于年近六旬、高個清瘦的蘭唐,年輕的貝錫蘭力氣很大,蘭唐猝不及防地被推得摔在牆上。
他的眼鏡摔了出去,啪的一聲落在不遠處的地面上。
蘭唐扭過頭震驚地看着貝錫蘭。貝錫蘭緩緩上前兩步,略微低下了頭,彎腰湊近蘭唐,用力給了他一記耳光。
“你為什麼,為什麼要殺我母親?”
那雙生着倒睫、蒙着晶瑩淚膜的眼睛美麗而悲傷——此刻它們目光冰冷。
蘭唐渾身發軟,無力地靠着牆緩緩跌坐在地面上。
“我沒有,是姓葉的那小子告訴你的對不對?他們胡說八道!……錫蘭你相信我,是江河手底下的人不小心……”
頹坐在地的蘭唐低垂着頭,聲音愈來愈小。
貝錫蘭怔怔地看着背靠着牆,神情痛苦地喘息着的蘭唐。
他已經有些駝背,方才站起來的時候看着也沒有從前高了。
目視着這個年過半百、鬓角的頭發已經白了一半的老人,貝錫蘭神思恍惚了一瞬。
窗外透進的月光下,蘭唐臉上的褶皺格外明顯。
和六七年前第一次見到蘭唐時,他那中年男子還算挺拔的背影,溫文爾雅的氣質和模樣——他好像突然就已經老去了。
蘭唐看到貝錫蘭有一絲動容的神色,深呼吸努力恢複平穩。他跪在地上,膝行兩步,拾起剛才被貝錫蘭打落的眼鏡。
“你相信我,我肯定幫你查清這件事。”
蘭唐艱難地站起來,雙腿有些發抖。
他看着沉默不語的貝錫蘭,目光忽然落到客廳角落的那架立式鋼琴上。
貝錫蘭眨着眼睛,目光迷離了一刻。
不知何時蘭唐已經走上前來,湊的離貝錫蘭很近。
蘭唐顫抖的手撫上貝錫蘭俊秀的側臉,客房裡安靜的能聽到他們彼此的呼吸聲。
“我再給你彈瓦爾登湖,你留下來,留下來别再離開了好麼?錫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