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什麼呢哥？”

出租車已經漸行漸遠，祝江河順着蘭唐的目光看去。

見蘭唐眯着眼睛不說話，祝江河用胳膊肘碰了碰他，把臉湊到蘭唐眼前：“哥，你準備什麼時候回堰江？”

如今在堰江精衛當副院長的蘭唐每個月都會回鏡城待上幾天。這次在鏡城已經待了快一周，比以前時間都要長。

蘭唐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又忽然搖搖頭，問祝江河：“葉方舟是不是過兩天也要來鏡城？”

“是啊，就在周末。”祝江河愣了一下。剛才在席面上有人提到堰江商行下周要來鏡城的事。“怎麼了？”

“沒怎麼。突然想起好久沒和老同學聚會了。”蘭唐輕笑一聲，藏在鏡片後的眼睛看不出神情。“我也多待兩天吧。”

“你這麼懈怠，精衛那邊很閑麼？”

話雖這麼說，祝江河聲音裡卻透出抑制不住的喜悅。

※

【鏡城市·百二河街道】

鏡城的冬天不算冷，氣溫很少降至零下。

每年春節前後也會象征性地下一兩場雪，通常是還沒在房頂上積成白色就停了，隔夜風一吹，白天太陽一出來又融化。

但今年不知怎的，剛過了正月十五就又開始下雪。

鏡城今年的冬天似乎格外冷。貝錫蘭裹緊了棉衣，擡頭望着平房四周緊閉的門窗，還是感覺風從房間各個角落的縫隙滲透進來，鑽進他的衣服裡。

鏡城今年的冬天讓貝錫蘭第一次感覺自己需要一件羽絨服。他擦幹淨臉上的水，将濕嗒嗒的毛巾挂回牆上。手被冰冷刺骨的水凍的通紅。

貝錫蘭看了一眼挂在破了個洞的毛巾，歎了口氣。紮起頭發，準備出門上班。

外面的雪依舊下個不停。剛打開門就一陣狂風灌入室内，将他的眼睛吹得眯起來。

他下眼睑好看的弧度生着倒睫，習慣性地不住眨眼。雪片砸在臉上，刀割一樣生生地疼。

貝錫蘭裹緊了棉服自帶的兜帽，纖長的睫毛粘上了雪片。

好在行舟車行離得不遠。這片平房住的多是一些在附近做小生意的人們，他賣叫花雞的母親淩晨就已經出去采買食材了。

看來昨晚雪下了一整夜，巷子裡都積了不薄的一層。不再雪白的地上已經滿是髒兮兮的腳印，被早起的人踩踏成滑滑的薄冰。道路上環衛工人正在清掃馬路邊的積雪。

貝錫蘭裹緊衣服，夾着公文包快步朝行舟車行的辦公大樓走着。這天他要去公司先申報了車險才能去跑出租。

剛踏進車行的辦公大樓，撩開玻璃門裡懸挂着的門簾溫暖的空氣撲面而來，貝錫蘭這才放松了一直縮着的脖頸，深呼吸了幾口暖和的空氣。

他穿過走廊，發覺那邊的辦公室有些吵鬧。

辦公室外圍着好些人，聚集在一起說笑着聊天。

那些人都穿着黑西裝，不像是車行的工作人員。貝錫蘭忍不住好奇地朝那走了兩步，探頭朝辦公室裡張望。

辦公室裡卻隻有三個人。貝錫蘭第一眼看到的是背對着門坐在辦公桌前的葉方舟——也就是堰江商行的行長，也就是行舟車行的老闆。

據說葉方舟還是堰江的省醫科大的教授。說起來貝錫蘭還和他一起在員工食堂吃過飯。

那是兩年前貝錫蘭剛剛入職行舟車行時的事兒了。

那時他才上班沒兩天，拿了卡卻總是找不到食堂位置。時間很緊，貝錫蘭跑到在電梯拐角處時不小心撞到了葉方舟，連忙急急地道了歉，随後着急忙慌地朝他問路。

“正好順路，我帶你去吧。”

貝錫蘭這才擡頭看了看葉方舟：穿着一身低調的灰色西服，看上去約莫五十來歲的中年男子。

他眉間的川字紋雖看上去嚴肅，聲音卻是極其溫和的，一開口整個人的氣質瞬間就和藹了。

當時貝錫蘭沒見過車行的老闆，沒頭沒腦地跟着去了。來到員工食堂，葉方舟刷了自己的卡打了好幾個菜，請貝錫蘭一塊吃。

葉方舟了解了他的家庭狀況，後來還讓組長對他多加照顧。

得知他是竟然是行舟車行的老闆的貝錫蘭相當震驚。

對于這位毫無架子、平易近人的老闆，葉方舟在他心目中的印象一直是很好的，甚至心存感激。

辦公室裡坐在沙發上的另外兩人，貝錫蘭看着也有些眼熟。

他忍不住往門走近了兩步，朝辦公室裡張望着。

“小師傅？”坐在沙發上的人首先認出了貝錫蘭。

蘭唐看到貝錫蘭仿佛并不吃驚，扶了扶眼鏡，蘭唐笑着對他招了招手。“快進來。”

葉方舟一怔，疑惑地轉過身去。

貝錫蘭猶豫着跨進了辦公室的門檻。看着一襲黑色大衣的蘭唐，他的襯衫一絲不苟地扣到最後一格。

坐在他身邊的祝江河打着領帶、西裝革履。

貝錫蘭眨着眼睛，愣了一下：“您是那天的……”

“你們認識？這麼巧啊。”葉方舟看着蘭唐驚訝地說。

葉方舟也認出了貝錫蘭——盡管許久未見，貝錫蘭那獨特的相貌和聲音太令人印象深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