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公館】
“你想太多了。”
蘭唐剛從地上站起來之際,葉淨月冷冷的聲音就忽然響起在門口。
霎時蘭唐心中一緊,伸手摸出口袋裡的手機,卻發現信号那一欄全部打着叉。
“沒用的,你的人今天好像幫不了你。”
葉淨月走進來。他轉了一圈,好像替蘭唐環顧了一下四周,雙手一攤,扯出個肆無忌憚的笑容:“蘭先生,您膽子未免也太大了。”
笑得人畜無害的青年音容冷酷,“也不看看您這是在誰的地盤兒,長江商會!”
“你……”蘭唐一時語塞,氣憤地将手機重重放在桌上。
他看了一眼冷眼站在一旁的貝錫蘭,轉而用請求的語氣說:“放過錫蘭吧,他是無辜的。”
葉淨月剛要說話,卻瞥見貝錫蘭背對着他,舉起另一隻手擺了擺。
“小葉,讓我再和蘭唐說幾句話吧。說完我立馬跟你回去。”
貝錫蘭對來人似乎沒有回避。他安靜地請求道。
葉淨月看了看對峙着的二人,扭頭對走到身旁的秦淮說了幾句話。
秦淮點點頭,全部的人退出門外,關上了了房間的門。
……
昏暗的路燈散在馬路邊的水窪裡。夜空中飄蕩着細雨,濕熱地沾透貝錫蘭的長發。
他出了長江公館,無意識地朝馬路邊走去,一擡頭便看見廊燈下,雨中撐傘的颀長身影。
葉淨月略微将傘傾斜,朝貝錫蘭招了招手。
貝錫蘭停住了腳步。葉淨月撐着傘朝他走去,伸手遮住他頭頂的雨水。
“走吧。”葉淨月沒有多問什麼,替貝錫蘭拉開了車門後座。
車窗外不斷閃過的街燈被沾着雨點的窗玻璃放大,一下下刺着貝錫蘭的眼睛。
腦海中一團亂麻,無數殘缺的記憶碎片胡亂閃過,貝錫蘭突然感到劇烈地頭痛起來。
貝錫蘭擡手按住太陽穴,額前濕潤的長發垂下來,他不斷地眨着眼睛,神情痛苦。
見貝錫蘭臉色不太對,葉淨月側過頭,拍了拍他的背:“你怎麼了?你還好麼?”
葉淨月拉開藥箱的拉鍊,拿出一支裝着鎮靜劑的安瓿瓶就要掰開,貝錫蘭忽然按住了他的手。
“直接給我用藥吧。”貝錫蘭氣息微弱道,陰柔俊秀的臉龐面色慘白。
“用藥……用實驗用的藥。”
駕駛座的羅夏聞言回過頭來,“你不要命了?季從雲應該告訴過你,那藥不到萬不得已不能随便用!”
用于壓制AT實驗藥物導緻的神經異常,用藥盡管有效,但如同化療,雖能快速見效,卻副作用極大。
“現在就是萬不得已的時候了。”貝錫蘭撩了撩頭發,看着愣住的葉淨月,慘然一笑。“我很清楚我現在的狀況。我沒有時間了。”
葉淨月握着安瓿瓶的手一頓,擡頭看了一眼後視鏡裡羅夏緊閉的嘴唇,沉默着。
貝錫蘭喘了口氣,不停眨着蒙着淚膜的美麗雙眼,定定地注視着葉淨月,道:“我有辦法,帶你們找到顧振東。”
雷聲在車内僵持着的三人耳畔響起。暴雨終于傾瀉下來。突如其來地嘩一聲,像水潑在窗玻璃上,越野車仿佛開進了飛流直下的瀑布之中。
羅夏将雨刮器開到最高檔位,這才勉勉強強看得清前路。
*
【明月茶樓】
季從雲砰地一聲推開門,提着還在滴水的雨傘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看着坐在沙發前沉默的三人,愣了一下:“什麼情況?”
“從雲哥,這種藥……最多能用幾次?”葉淨月從浮着冰塊的茶杯上擡起頭,望着方才闖進雨裡、渾身濕透的季從雲。
季從雲看了看坐在角落裡面色蒼白的貝錫蘭,将傘丢在門邊快步走近貝錫蘭,擡起他的下巴,手指輕輕撐開他的眼皮。
——看到他黃中帶着紅血絲的眼白和渾濁放大的瞳仁,季從雲一瞬間明了了情況。
“怎麼樣?”
一直沒說話的羅夏問。
季從雲搖了搖頭,松開手站起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貝錫蘭,欲言又止。
“我知道。”貝錫蘭靠着沙發,氣息不穩道。“你們不用瞞着我的。這麼多年了,我在顧振東的實驗室待了這些年,見過太多和我情況差不多的人了。他們……迄今為止,我是活的最久的那個。”
至于為什麼是這樣,大家都心知肚明。
為着貝錫蘭和蘭唐的那層關系,他一直都是被特殊照料的。
從被實驗,能存活至今,已經是個天大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