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耐不住傅斯敏的強烈要求,應戈隻能硬着頭皮引着她到技偵解剖室旁邊的淋浴區洗澡。
每個法醫在結束屍檢之後基本上都會洗澡吸取身上有粘性的屍臭,因此市局沒有公共的洗漱用品都是各位自備,沈舒窈聽到理由也是很慷慨地将自己的洗漱用品與衣服借給了傅斯敏。
沈舒窈把自己裝個人用品的小筐從櫃子裡拿出來,轉身遞給傅斯敏:“這裡面是沐浴露、洗發水、護發素,這罐子裡面是發膜,另一個是磨砂膏,一次性毛巾我們這邊還是不缺的,就是問一下你穿多大的碼數,看看能不能穿我的衣服應急一下。”
傅斯敏盯着手上的籃筐,随後回複說:“M碼或者L碼。”
“想不到你還挺瘦的,我穿L碼和XL,大一點點沒什麼問題。”沈舒窈說着,從櫃子裡翻出一套衣服與一片護墊塞到傅斯敏懷裡,“去吧,水溫都是左低右高來調的,最裡面那件隻有兩個挂鈎,不好挂衣服。洗完之後可以拿我的吹風機吹頭發。”
見傅斯敏一直遲遲不動,應戈拿手臂戳了戳她的肩膀:“你是在醞釀一篇感謝小作文嗎?”
傅斯敏的眼神從這倆人身上來回轉,最終若有所思地點點頭:“你們聊、你們聊。”
直到裡面想起淅淅瀝瀝的水聲時沈舒窈才開口說:“你們出任務遇到什麼了啊,把人小姑娘弄得這麼急匆匆跑回來張嘴就說要洗澡。”
應戈想起今天傅斯敏被三個人壓着的情形,一股氣血直沖天靈蓋。
片刻後,她睜開眼說:“嗯,是挺惡心的事情,但還好,就是這人受不了。”
沈舒窈擡手推了下架在鼻梁上的金框矩形眼鏡,聞言笑道:“既然你都能說它是惡心的事情,想必人家小姑娘一定是受不了的程度。”
“還小姑娘呢,傅斯敏也就比你小個兩三歲,我看她這麼達觀,心理年齡都有四五十歲了吧。”
頭頂的白熾燈在光滑的地闆上留下一圈光圈,沈舒窈理了理用鲨魚夾夾起來的頭發:“那你還不是也比她大三歲幾個月啊,她出生的時候你都該上幼兒園了。”
應戈是91年1月的,當年還沒有抓得這麼嚴格的時候,應父工作忙覺得省事就讓她早上了一年學,所以早就在同齡人還在奮戰高考的時候她已經進入大學了,超長暑假沒辦法考駕照失去了這次很好的機會,然而沈舒窈是92年9月的,能和應戈做同屆的同學還得是人家的智商太高了使得她連跳兩級。
兩人的身量都是超過了170,站在一起把地闆擋出了一塊陰影。
沈舒窈抱臂笑起來,她沒穿制服與戴眼鏡時乍一看眉眼還算溫柔,現在身上是成套的制服就顯得這樣的長相就有了攻擊性。
“得了吧姐姐,你再這樣不解風情的話真的要在升上局長前當很長一段時間的隊花,再把人委屈走了就真的沒有女生敢往你這裡選崗了。”
女性在警察這個行業裡簡直就是如同鳳毛麟角般的存在,大部分的警察都是從警校通過公安聯考選崗上崗的,然而在高考時女生就需要以比男生高出幾十分甚至一百分的差距上同一所警校,而在崗位上對于女生的人數和要求也是非常嚴格的。
應戈輕皺眉頭,無語道:“是她的能力與這個崗位匹配不上,都選擇這個工作了一點抗壓能力都沒有該怎麼辦。”
沈舒窈伸出大拇指:“對對對,你四年前當上副支隊長的時候就趁着你們張隊去做心髒搭橋手術讓隊裡的實習小姑娘去搬屍體,甚至還說人家第一次見屍體就吐是心理素質不好。我記得你高中和大學那會就不是這樣啊,上了将近十年班真成刻闆老領導了。”
應戈本想反駁什麼,但立馬就被接下來的話堵住了:“行了,我去忙了,樣本室裡不能沒人。你就在這裡好好等着人家吧,免得等會出來在技偵走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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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約二十分鐘後傅斯敏擦着頭發出來,外面的走廊空無一人,靠近解剖室又有很大一股消毒水味。
沈舒窈提供的衣物版型絕對是沒得說,比起傅斯敏回歸祖國媽媽的懷抱後随便到路邊攤與批發商城淘的衣服好了不知道多少倍。
黑色的緞面長裙垂感非常不錯,長度剛剛好蓋住了傅斯敏的腳踝,喇叭袖與襯衫領以及裙擺與袖口上的黑金暗紋的設計顯得十分地高級。
不過傅斯敏在穿上之後就發現了個十分棘手的問題,那就是她從來都沒有穿過裙子,腿上總有一種真空的感覺,尴尬得她挪不動半步。
“你還在那裡幹什麼啊,弄好了就過來。”
傅斯敏聞言扭過頭去就看見應戈站在門口,她幾乎是下意識地反問:“幹嘛?”
“你中午都沒怎麼吃飯,晚上急匆匆趕回來就為了洗澡,你不餓啊,帶你出去吃。”
傅斯敏一下就笑了,調侃道:“喲喲喲,領導你居然還記得我要被餓死在這個鬼地方了,然後不是扔給我一桶辣得要死的泡面說自己解決,而是帶我下館子。”
她說着,噔噔噔幾步跑到應戈身邊,雙手相扣放在胸前,故作驚喜道:“真的嘛、真的嘛,這是我可以擁有的嗎?”
惡心不死你。她心說。
應戈原先大學的時候就收到舍友之中的某位高人指點,擁有很多打嘴仗金句,現在被她調侃地受不了了也開口回怼道:“對對對,你是不認輸的泡沫,你是不一樣的煙火!”
傅斯敏簡直感動得要死。
不過應戈隻是帶着她在市局附近随便找了個餐館湊合一下,點單的時候沒有像她說的那樣覺得傅斯敏很特别所以人家優先點菜,她自己拿着鉛筆在菜單上随便勾選了三道菜,到底還是顧忌傅斯敏不能吃辣隻點了一道辣菜。
輪到傅斯敏點菜時,她把這張菜單橫豎看了三遍,最終又用那種感恩腔調說:“領導,你能不能看在我差點為了任務獻身的事上不AA啊,請我一頓飯怎麼樣?”
應戈往靠背一靠,翻了個白眼:“不然呢,哪有我叫你出來吃飯還讓你付錢的道理。”
傅斯敏這才高高興興地點了一道清蒸鲈魚與潮汕牛筋丸蘿蔔湯,然後就故意做到應戈旁邊的位置,想聽聽領導和全支隊的女神到底聊了什麼。
“就這些了,麻煩您把姜切得大一點,謝謝。”應戈面帶微笑地将菜單給回服務生,一扭頭就與傅斯敏的星星眼對上了,貼臉開大活生生将人給吓了一跳,“啧,我怎麼發現你今晚這麼神經質,還有你身上味道太甜了,聞久了會有點膩。”
傅斯敏故作一愣,然後繼續往前湊:“我身上一股舒窈味,啊,領導你不喜歡啊?”
應戈搖搖頭,然後起身推開她自己去冰櫃面前拿飲料。
菜一端上來,兩雙筷子幾乎都在第一時間伸向了那碟清蒸鲈魚。
兩人對視一眼,緊接着就繼續幹自己的事。
“我打算先讓北桐那邊的兄弟們幫忙在瓊山附近設防,加緊對于王思明的搜查,然後我們在這邊先把冷水坑村那些被拐婦女解救出來。”
應戈細心地将姜絲挑出來放在骨碟裡。
傅斯敏不動聲色地瞥了她一眼,随即繼續默默地往自己碗裡扒拉香菜與姜絲。
她吃魚就跟貓兒似的,哪怕是鲈魚這種刺兒多的菜都能慢慢悠悠将肉給吃幹淨,安安靜靜地也不開口接應戈的話茬。
應戈見她如此專注也停下講個不停的嘴,拿起筷子就下意識地給她夾了一筷子蒜薹炒臘肉豆幹。
對面對她這突如其來的關愛弄得有些詫異,出于捧場,傅斯敏還是說:“那你打算怎麼辦?”
“申請多一些的警力到冷水坑村,一舉把那些被拐婦女從深淵帶回來,王思明的案子暫且交由北桐方面和劉沛明。目前擺在我們面前的事情更加地緊要。”
傅斯敏若有所思,伸手拿過桌面上喝剩下一半還在冒氣泡的雪碧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