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大的落地窗前有着一個裝扮得十分溫馨的書房,淺色系的辦公章簡單地擺上了個筆記本、台燈,而一旁放着的相框裡的照片是個小女孩抱着兔子玩偶在花園裡賞花,明媚的春光灑在她身上,似乎是捕捉到了有人在偷拍自己還俏皮地回過頭笑着對鏡頭比了個V。
咖啡杯裡盛着的美式早就被喝完了,香薰蠟燭燃燒時的火光在杯面上不斷跳躍。
黑膠唱片機緩緩旋轉着,女歌手溫柔缱绻的歌聲在房間裡循環回蕩着,聽起來是一首英文歌。
玄烨穿着件十分正式的西裝,外面的黑色外套被他連同領帶一起脫下來随意地搭在椅背上,看起來是剛回到家還沒來得及休息就又得投身于工作之中了。
“喲,大忙人啊。”他順着這道女聲望過去,琴穗面露不滿地從對面的旋轉樓梯上下來,纖纖玉手搭在樓梯扶手上,滿頭烏黑的長發随意地垂落到胸前,身上穿了件墨綠色的緞面吊帶睡裙,肩上松松垮垮地攏了件毛絨披肩。
玄烨聞言就笑起來,溫和地回複她說:“沒辦法,賽金身邊的老人還需要我去安頓,這幾個月就忙了些。看起來,我是把你給吵醒了。”
硬底拖鞋踩在地闆上發出有規律的響聲,琴穗徑直走到辦公桌旁邊那張沙發上坐下。
她略帶嗔怪道:“我還以為我要帶着嬌嬌守活寡了,丈夫不着家,天天往外跑,你跟我說實話,在外邊有多少莺莺燕燕了?”
“你怎麼什麼玩笑都開得出來,我們都老夫老妻了。”玄烨笑着,往樓梯的方向揚了揚下巴,“嬌嬌睡了嗎?”
琴穗伸了個懶腰,随後起身貓步走前些,腳步驕矜如同一隻波斯貓。緊接着她到玄烨後邊,伸出手扶着他寬大的肩膀俯下.身說:“早就哄着睡了,恐怕你再不回來都要忘記還有你這個爸爸了。”
說罷,起身擡手捏了下他的耳垂:“都是三十多如狼似虎的年紀,别總說自己老了不中用。”
随即從身後的酒櫃上拿出一瓶安東尼天娜,開封之後拿了個酒杯就給自己倒了小半杯。
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輕地捏着高腳杯的頸,猩紅的酒液在杯中輕輕搖晃着,琴穗扭過頭對着他展露了一個甜美的笑容才将杯子湊到唇邊輕抿了一口。
玄烨和琴穗乍一看像是家族之間那種毫無感情鋪墊的利益聯姻,實際上卻是自由戀愛之後的産物,戀愛加結婚相識十多年從來都沒有吵過架,有什麼矛盾都是玄烨這個溫和的丈夫做出讓步、
玄烨能做到不依靠嶽父家,自己白手起家做到緬北四大毒瘤這個位置實在是有些厲害的。
壞女人笑着讓他停下手中的工作看過來,緊接着扶着他的肩膀順勢坐在他的腿上。
“你還說呢,不在家這麼多天都不知道打個電話報備一下,不想你老婆也不知道想想你女兒。”琴穗伸出手輕輕地摘掉了玄烨的銀框眼鏡,把酒湊到了他唇邊,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着電腦屏幕,“醫生說嬌嬌的病沒辦法再拖了,等她再大一些就要安排手術做個心髒搭橋了。”
玄烨接過酒,但沒喝放在了桌面上。
他吻了吻琴穗的太陽穴,從語氣聽不出來此刻的情緒:“你也别太擔心,嬌嬌是有福氣的孩子,一定會沒事的。嬌嬌從小身體就不好,出生那會不就說活不到三歲嘛,現在不是到六歲了還好好的啊。”
琴穗瞥了一眼他,眼神不滿,似乎并不喜歡他聊到這個生死的話題。
随即她拍拍手将眼鏡戴回他眼前,起身時吻了下玄烨的唇角。
她在他耳邊輕聲說:“今天我排卵期。”
“爸走之後不是都沒人催你生二胎了嘛,怎麼還記得這麼準?”
玄烨笑着,笑意直達眼底。
琴穗把那杯酒一飲而盡,高腳杯放在桌面上發出一聲脆響:“在上面等你哈。”
說罷笑着徑直走向面前的旋轉樓梯。
等到這道窈窕身影徹底地從視線裡消失後,他才收起笑容扭頭盯着面前的電腦屏幕,心裡不知道在想什麼。
-
吉利在漆黑的街道上風馳電擎,從縣城回到市區已經到了晚上,其他警員都陸陸續續地靠着當地派出所的大巴被打包送回了市局,墊後的應戈和傅斯敏這才匆匆地趕回去。
“我現在算是确定了,從一開始你說的就是對的,潘婧連同你我今天看到的那些女人都是從外邊被拐賣到這裡的,王思明幾天前回來卷走了家裡所有的财産之後就在外潛逃。”應戈把着方向盤,對着車載藍牙說,“劉沛明,你們今早去封鎖汽車站、火車站等一切可以出市的通道有沒有結果?”
劉沛明如實回答說:“老大,根據12306提供的信息,王思明早就在潘婧死後的那天下午就買了一張車票去往了北桐。”
應戈瞥了一眼身邊坐在副駕駛的傅斯敏,又問:“那和北桐那邊合作有什麼情況嗎?”
“北桐的楚隊說了,已經在全力配合我們協辦這次的案子了,提供給我們的道路監控顯示王思明在兩天前上了一輛白色SUV,查過車牌是套.牌.車,駛入瓊山地界之後就沒有再出來過了。”
“難不成還是人間蒸發了啊,潛逃在瓊山這個三市交界的地區也實在是他腦子能想得出來,三十裡群山還沒有信号覆蓋,車子一般都開不進去,能在瓊山上邊待上兩天也算是他厲害。”
林淼在劉沛明旁邊插了一嘴。
應戈點頭:“對,能在瓊山裡面待這麼久的八成是迷路了,要麼就是和他同在一輛車上的人有這個實力在車裡安裝車載信号與衛星電話,上一次在瓊山裡面行動這麼久的還是兩年前南榆與北桐聯合進行的特大緝毒爆炸案。”
一直在一邊躺屍的傅斯敏終于皺着眉願意參與進這一次的讨論中了,隻見傅隊花把手上用過的消毒濕巾扔進腳底下的垃圾袋裡,淡淡道:“你忘記了王貴清是吸什麼毒品的嗎?”
應戈一愣。
“fog,八年前流入Y省的新型苯.丙.胺類毒品,在兩年前一般的毒蟲是絕對吸不起這樣的冰貨的,但在你所說的那次兩市聯合特大緝毒爆炸任務之後,創造它與售出最多的毒枭秦駭死在了這次任務中,他們這個集團一時群龍無首,警察抓得抓、跑路得跑,散得什麼都不剩下了,就連秦駭與代号叫做‘玄烨’的毒枭創建的銷售暗網都一度陷入了崩潰。世界毒品市場動蕩了一年半最終是玄烨與另一個緬北軍.閥加陵的共同努力下才勉強維持住,但fog的價格跌了百分之二百左右,放在半年之前随便一張紅票子都能獲得一個不錯的克數,而不是廉價的二号海.洛.因[1]。”
應戈聽說過這些,當年這件案子震驚全國,她雖然沒有直接參與到那次的行動中也在背後跟着江畔政府做好了支援工作,然而對于這些真正的來龍去脈還是一概不知的。
不過多年的刑偵工作還是使她敏銳地抓住了關鍵詞:“玄烨?暗網?”
傅斯敏聞言一怔。
JDWM是隻有高層人員與他們這類在邊境線出生入死的高階卧底才知道的機密,至今都未對外公開,甚至在内網都沒有關于所謂交易暗網的記錄。
應戈這種在小城市公安局的正處級刑警是更沒有資格知道了。
在即将掉馬的危險下,多年的卧底工作還是使她不動聲色地将話題撇開:“領導,我覺得你還是在網速上邊還是慢我一步,我在警大的專業就是學這個的,因此也對這類的案件多上心了一些,兩年前我還在北桐某個小分局的時候就對這個案子進行了梳理。”
“我還以為你什麼都不會隻想混日子,有這能力早用在正處上不就好了。”
傅斯敏輕輕籲出口氣,聞見自己身上的味道又被逼得閉上眼,太陽穴不住跳動。
應戈沒發現她這小動作,接着自己的話就說:“所以王思明一定是知道些關于你所說的這個組織的秘密,所以帶走他的人也許是想要殺人滅口。可是車子再也沒有從瓊山裡面出來,西南幾萬群山中,能夠順利跑上車并下去的路一隻手都能數得過來,這幾條路附近的監控也證實了沒有車輛再從瓊山裡出來,要麼是棄車換方式逃竄,要麼他們在山卡拉裡一定有栖身休息的地方。”
她說完之後身邊久久沒有傳來加入讨論的聲音,使得她皺着眉頭扭過頭去。
傅斯敏眉頭緊皺、閉着眼靠在副駕上躺屍。
“剛才不是挺能說嘛,現在怎麼啞巴了?”
傅斯敏坐起身,字正腔圓地說:“我要洗澡。”
應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