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敏瞥見她,把礦泉水瓶擰上,起身就朝着角落縮着的那群鹌鹑們走過去。
随即一屁股坐到了林淼旁邊。
冬至:我換個位置,你和沈美人坐一起吧。
她一扭頭就看見幾個鹌鹑拿硬殼文件夾擋着手機還在進行遊戲的最後推水晶的階段,察覺到有視線投來,林淼與衆人立即擡頭朝着她笑着揮了揮手:“敏姐早啊。”
傅斯敏笑了笑,十分乖巧地坐直了身子,從姿态上就保證了她絕對不會将這個秘密給暴露出去。
應戈語調平平,拿着個激光筆在顯示屏上圈圈畫畫:“經過本市局與北桐市局的共同商議下,最終決定,要把封控瓊山追捕王思明的任務暫時交與北桐方面,而目前我們市局最大的任務是解救冷水坑村中的被拐婦女。”
說罷,隻聽凳子在地上拖拉發出的尖銳聲響。
霎時整個會議室九十多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傅斯敏身上。
傅斯敏聲音冷漠:“我不同意。”
應戈與她對視,與生俱來的鈍感力使她并沒有感到周遭氛圍裡的劍拔弩張,依舊平靜地叙述:“很抱歉,你不同意沒有辦法能夠取消這次的行動,因為這是經過市局高層會議共同贊成執行的,作為一個警員,你應該,服從命令。”
“你知道我最佩服你哪裡嗎?”傅斯敏笑起來,“執行力真的太強了。”
眼瞧着省廳重點關注的高危分子馬上就要和自己的便宜女兒吵起來了,鄭局立馬就放下自己的大茶缸起身走到兩人都能看到自己的地方勸道:“任務前面就不要吵架傷了隊内的團結風氣,兩個人都要平靜下來,年輕人不要一上來火氣就這麼地大。”
說着便笑着去看傅斯敏。
傅斯敏嘴唇動了動,最終還是偏過頭去,黑色長發蓋住了她的側臉。
“小傅肯定也是有一番自己的見解的,但是組織的決定肯定是合理的,你不要過多地去質疑啦,到時候隻管去做就可以了。”他說完之後又看向應戈,批評道,“應隊你也是,要學會怎麼樣讓自己看起來、聽起來溫和一點,說話的語氣不要這麼地沖。”
這把即将要燒起來的火焰最終還是被以鄭局為主的領導們給澆滅了,三輛依維柯在通往冷水坑村的山路上搖搖晃晃,陽光透過枝葉之間的縫隙盡數傾落在面前的山路上,光斑在傅斯敏臉上一下一下地跳躍着。
為了防止兩人再起什麼争執,特地将她與應戈分配到了不同的警車裡了。
到達村委會後,這三輛看起來就比鎮派出所氣派的警車将村委會的幹部都炸了出來。
應戈率先下車帶着人走到他們面前講手中的警察證一亮,冷冷道:“因為貴村涉及惡性拐賣婦女案件,因此市局特地到此調查,買賣同罪,證據确鑿,貴村還是盡快地将人交出來最好。”
村長這次十分硬氣地說:“就憑個瘋女人的胡言亂語就說我們拐賣婦女了?咱們村的女人都是知根知底的良家女,怎麼可能會是從外邊買回來的,咱們村的風氣條件都這麼好,她們巴不得在村裡找個好男人過呢。”
“你說了沒用,我們一查就知道了,這是完整的手續。”
設想中應該是到各家各戶将這些女人一個一個接出來,然而進入各自建房自帶的院子後就發現家裡隻有老人和孩子,村子裡年輕的女人都如同人間消失了般。
應戈覺得很奇怪,搜查過程中緊皺着眉頭。
傅斯敏默默地跟在後邊,雙手握成拳,心裡像是憋了一口氣。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這次要無功而返,村長都開始摸着下巴冒出來的胡茬開始得意時,一個瘋瘋癫癫的女人穿着發臭還破爛的衣服,赤着腳踩在滿是砂礫的村道上跑過來。
傅斯敏遠遠地就認出她來了——是昨天見過的在地窖裡的女人。
她氣喘籲籲跑過來,一個沒站穩就選擇撲向了傅斯敏。
傅斯敏也不嫌髒,任由着女人幹枯如雞爪般的手緊緊地抓着自己的手臂。
“我叫劉曉柔,家裡人都叫我柔妹兒,大學讀的是北桐大學,住在西城區,救救我,我是被他們拐過來的,我求求你了,快帶我走……”劉曉柔沒有力氣了,抓着傅斯敏的手就滑跪在地上泣不成聲。
這會康姨抱着孩子就跑過來,嘴裡罵罵咧咧:“死婆娘這是瘋病又犯了昨晚一直嚷嚷着說有人回過來帶自己去城裡找野男人過好日子咧。”
村長附和道:“對對對,她哪裡叫什麼劉曉柔啊,她是我們村村尾王瘸子的小女兒王鳳,腦子天生就跟她老娘一樣不咋好,今個怕是康嫂沒關住才叫她跑出來丢人現眼了。”
劉曉柔哭着,又瞥見康姨懷裡抱着的兒子,踉踉跄跄地站起身就要撲過去搶孩子:“把我的孩子還給我,我要帶着我兒子一起走……我要帶着我兒子一起走……”
康姨立馬就是警備撞開,将懷裡的襁褓抱緊側過身子,睨着劉曉柔以及在場的所有警員,眼神裡有防備,有厭惡,生怕下一秒就會有人将他們老王家的命根子搶走。
但劉曉柔還沒邁出一步就被傅斯敏強硬地拽了回來,并扯着人家拖上了面包車,随着車門嘭得一聲關上,傅斯敏側過頭對在駕駛位的司機吩咐道:“快開車。”
司機心領神會,一腳油門就沖了出去,揚起大片的灰塵。
劉曉柔死死地扒着車窗,叫啊嚷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康姨大驚失色,把孩子交給小青年抱着就也跟着沖了出去,嘴裡大叫着:“有人搶媳婦了!有人搶媳婦了!這群死條子要把咱們村所有的媳婦和兒子都給搶走啦!!!”
既然都這麼說了,肯定在村内引起了軒然大波,家裡的青壯年紛紛看着棍子與鋤頭過來幫忙。
他們嘴裡叫着叽裡呱啦的方言,無差别地追車與攻擊在場的警員。
現場一時失去控制,村民都沉浸在這次的命根子保衛戰之中,警員們礙于要求并沒有對這些村民動真格。
傅斯敏在車内不斷安撫着精神狀态不正常的劉曉柔,隻聽一聲——砰!
她一怔,降下車窗立馬就扭頭朝身後的村委會看去。
村長兒子拿出了一把削短了的獵.槍,警員們心中警鈴大作。
砰!砰!砰!
第一槍在未接受過訓練的村民手中因巨大的後坐力打歪進了斑駁的牆裡。
第二槍則是獵.槍被劉沛明奮力奪下扔到一邊時走火射向了天空。
第三聲槍響來自于應戈的九二式。
她站在人群中央,黑洞洞地槍口指向天空,還冒着絲絲的硝煙。
周遭全都安靜了下來,隻聽能聽到應戈那堅實有力的聲音說:“你們誰都逃不了法律的制裁,非法持有槍支是其一,制做新型毒品‘fog’才是能夠把你們全都送進監獄與刑場的電梯。”
紐扣聯絡器戴在傅斯敏的耳朵上,應戈在那邊說了什麼她都能聽得見,熟悉的詞彙再次出現在自己的耳邊并且還不是從自己嘴裡說出去的。
傅斯敏的瞳孔在瞬間擴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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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烨背着手站在碩大的落地窗前,咖啡的醇香氣味在整個屋子中蔓延着,他有種不同于傳統印象中毒枭該有的左青龍右白虎的紋身、戴着黃金手表、黃金鍊子,而是穿着十分低調的卡其色居家服,頭發也沒有特地梳成大背頭。
他的總護法也是那樣地氣質溫和,手裡提着一個公文包,腳步匆匆似乎是接收到了一個很緊急的情報。
阮遇輕手輕腳地将那個公文包放在書桌上,拿出裡面的筆記本開機,随後端起咖啡走到玄烨身邊:“先生。”
玄烨回過頭接過咖啡杯,鐵質的勺子輕輕攪拌了下褐色的液體後湊到唇邊喝了一口:“嗯?”
阮遇始終跟在他身後,為他拉開的扶手椅:“根據傳回來的情報,目前王思明已經被我們帶到了北桐瓊山地帶,正在被關押在秦蔚仿制‘fog’的廢棄廠房裡面。”
他一擺手,示意都跟着原定的計劃來就可以了。
“是,先生。”阮遇點點頭,正打算低眉順眼地離開。
玄烨将杯中的咖啡喝盡後,擡眸問道:“阿遇,最近大小姐在幹什麼?”
阮遇一怔,回過身。
窗外的下午和煦的陽光透過落地窗倒映在玄烨臉上,那雙形狀漂亮的眼睛在銀框眼鏡之後,他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阮遇徑直走前,俯下身在他耳邊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