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很多東西都是從應戈那裡順過來的,所謂的被閑置了的辦公室好物。
劉沛明被拒絕了覺得“難過”,欠揍地嘤嘤兩下。
他把眼罩摘下來就選擇自己把肯德基包裝打開自己解決掉。
“對了,我們上次那個七一四案子的慶功宴定下來了,就在今天晚上,這可是我們整個辦案組商讨了一晚上得出來的最佳方案!”
與其說商讨,倒不如說是選擇困難症發作一群人猜拳抓阄的結果。
傅斯敏把即将報廢的手機揣着兜裡就打算去找應戈,聞言随口問:“慶功宴幹什麼?”
劉沛明一臉壞笑:“一展歌喉。”
傅斯敏:"……?"
一展歌喉的謎底很顯然是挑戰所有領導的神經将整個辦案組拉出去唱K。
江畔這破地方的晚上八點半勉強稱得上是燈紅酒綠,大點且好點的KTV壓根就不存在,加上掃黃打非最愛圍着這類地方,于是乎一群人彎彎繞繞才找到城中村裡預定好的店。
包廂内五光十色,彩燈炫得人眼睛痛,一群人拿着話筒鬼哭狼嚎刺穿人耳膜。
合着這一展歌喉展得是在場所有人的耳朵。
傅斯敏不會唱歌,連小時候不知道名兒的山歌都哼不出來。
傅斯敏沒眼看,沒耳聽。
等到沈舒窈被一群法醫助理和女警員撺掇着接過被那群臭男人噴得都是唾沫的話筒時,世界才安靜下來。
沈舒窈選了AGA的《圓》。
缱绻的女聲在包廂裡響起來,世界霎時又美好起來。
果然女生就是最美好的事物。
是傅斯敏聽不懂的語言,應戈給自己解釋說是粵語,總之就是陳嘉俊的老家話。
應戈還告訴她這首歌同旋律的還有英文版的《Wonderful U》。
無論是“人間的圓雖則是不夠緣,而有生一天會遇見,成為遺憾的小心願,誠心許願一千段都甘願”,還是“Baby if it's just,Wonderful,Incredible”,聽起來都低落到家了。
喪喪的美貌千金大小姐。
不過應戈還告訴她,唱歌是沈舒窈所有技能力最微不足道的一部分,真正的豪門即是沈家,沈舒窈在13歲之前都是家裡唯一的小姐,各種興趣班将她所有的時間都排得滿滿當當。鋼琴、豎琴、茶藝、插花、馬術等等傅斯敏能夠想到的所有适合大家閨秀學習的,沈舒窈她都有涉獵。
沈舒窈做人和他們家一樣一直都低調,誰知道這人強到可怕。
傅斯敏這傅家假千金被震撼得五體投地,然後覺得其實沈舒窈才和應戈更相襯。
相襯。
配合着粵語歌,粵語裡喜歡的用字,即是合适,也可以用磕CP的“豹豹貓貓我們出生啦”。
結果還真是人間的圓雖則不夠緣,應戈最終和她這個假千金在一起了。
兩人在包廂昏暗的角落裡坐着,兩隻手靠在一塊莫名其妙地就相扣起來,肩膀相依,都喝了點酒,繼續聽着一群人鬼哭狼嚎。
“其實舒窈家裡人都叫她圓圓,這首歌也算對她有特殊意義的吧。”應戈哼着接下來劉沛明帶來的難聽得要死陳奕迅的正确旋律,“生日在中秋節,月圓的時候,也感覺這種幸福的小女孩的小名都叫圓圓,蠻好的,圓圓滿滿。”
傅斯敏抿了口啤酒,順着她話就說:“沈圓圓,你應鴿鴿也不賴啊。”
應戈輕笑:“差遠了好不好。那你還叫傅咪咪呢,福咪咪,也是歌很有福氣的小女孩啊。”
傅斯敏盯着她的側臉,鬼使神差就冒出句:“那我還是冬至呢。”
一年中黑夜最長的一天,接近近日點,地球公轉速度最快。
這句話被說出來時聲音很小,也說得快,應戈沒聽清。
“嗯?”
“我說,想讓你給我唱歌,去去去,趕緊把劉沛明麥搶下來切歌,受不了了。”
應戈隻說“好”,然後起身過去砸場。
陳婧霏的《我的孤獨認出你的孤獨》。
“你擦身而過的瞬間/我的孤獨認出你的孤獨”
“原來春天這麼美/幸好沒有腐爛在冬天”
叛逆期的應戈愛搞樂隊,買大幾千的電吉他回家,離家出走那段時間和狐朋狗友巡回在全國每個街頭開“演唱會”,把應父氣得差點提前背過去。
她也是老天賞飯的天賦型選手,一開口音準和節奏即是準的,随便哼哼歌也好聽。
唱完所有人都在起哄,鼓掌聲不絕于耳,又不滿于為什麼頭兒一直藏拙。
哦,原來一展歌喉的人是應戈。
從衆人的目光中下來了,傅斯敏奇怪地看着她,然後伸手蹭了蹭她的嘴唇。
随即抛出個暧昧的願望:“我想嘗嘗你口紅的味道。”
于是乎,兩人就鴿鴿貓貓祟祟地離開包廂,到外面清淨的天台,趴在欄杆上俯瞰整個城中村黑漆漆的景色與天穹閃爍的星辰。
願望還沒有實現,傅斯敏隻是把應戈的手機拿出來,翻到背後去。
透明手機殼裡裝着朋友圈C位那張拍立得,旁邊還有Q版貓貓和鴿子,小貓是三花貓,對應那天畫的三花HelloKitty,這些都是心靈手巧的應戈畫的。
iPhone13。
現代人就連面對面在一起吃飯也會将手機反扣在桌面上,以免隐私被洩露,而應戈直接默許傅斯敏讓知道自己手機密碼和錄入面孔。
反正也沒有什麼秘密好藏。反正微信和辦公軟件有不同的密碼。
“鴿鴿,你知道你的手機馬上都不是低人一等了嗎?”
“我買手機又不是用來裝的,能用就好了,等卡了壞了再換就不是低人幾等了。”
務實批。
夜風将傅斯敏的長發吹起來,淡淡的洗發水香味萦繞在鼻尖,臉上的笑容也跟它一樣淡:“太好了,是貨車司機我們有救了。”
太好了,是應戈聽不懂的網絡熱梗。
但句句有回應的方式還有就算不知道說什麼也要嗯嗯嗯一通表示自己有在認真聽她說話。
“鴿鴿,其實冬天才不是最腐爛的季節,溫度那麼低,外邊能當天然冰箱用,但是我沒經曆過真正刻闆印象裡有雪的冬天。緬北還是緬南一整年都是夏天,西南季風帶的水汽噼裡啪啦能下好幾個月,高溫加潮濕,屍體發臭發爛的速度很快,不用兩位數的時長就能巨人觀,也許過多一兩年就會腐爛到連骨頭都不剩下來,到時候無聲無息地連世界上有沒有來過這樣一個人都不知道。”
傅斯敏不知道是在說自己還是透過自己看别人。
這種大段的話嗯嗯嗯就不适用了,安靜傾聽才是最好的選擇。
“漫長的夏天好孤獨,又讓人恐懼還惡心,白花花的蛆蟲就在眼前扭動,我還救不了我們。”
十一年走不出的夏天,是逆推都破解不了的死局。
說罷,她擡頭望進應戈眼眸中的湖泊,像是找到栖息地的候鳥。
遂笑起來:“兩個孤獨的人在一塊就覺得死在夏天也不錯,不會孤零零在冰天雪地裡等候發現這麼久,半惡心半體面地很快消失。我不想救人渡己了,就地停下吧。”
然後她知道了,應戈的口紅是玫瑰味的。
……
“……”
靠近天台的走廊,高跟鞋與地面接觸的悶響複又起來,鞋底那抹紅色消失在徐徐合起的電梯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