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偵牛馬在猶如正蒸爐般的現場待了将近三小時，在變成香碰碰的粉蒸肉的最後時刻跑出來，拎着一箱黏糊的黑土，還沒能夠脫完防護服酣暢淋漓地呼吸新鮮空氣，工作狂應隊扭頭就讓他們趕緊回市局加班。

告知完她就起帶頭作用先上了自己的車。

所有人：“……”

來不及了快上車！

傅斯敏熱得想裸奔，礙于現場都是形形色色的人最終沒有下定決心去幹，決定還是回家了再放飛自我——好吧，女朋友在同居第一晚就下了禁令。

于是隻得在初秋的夜晚冒着肉眼可見的蒸汽往吉利走去。

細細一想這樣也有不少的好處，臭不死某個姓應的潔癖。

“補充水分。”剛坐下一瓶擰開瓶蓋的礦泉水就怼到了傅斯敏面前。

應戈是個十分細心的人，偶爾她的車會作為辦案用車被臨時征用，為了方便在荒郊野嶺能保證工作效率，她就會在後備箱裡放上兩箱礦泉水、登山杖、雨衣雨靴、花露水等等能夠用得上的東西，儀表盤上清清楚楚地顯示着她距離自己的二萬兩千裡長征還剩下不到一千公裡。

傅斯敏接過來，咕噜咕噜沒一會就去了大半瓶，喝完用臭烘烘的的衣服擦擦嘴就還回去了。

應戈很自然地就把剩下的給喝完，塑料瓶子捏扁放進垃圾袋裡。

“我現在就想洗澡，晚點市局那小淋浴房肯定得被擠爆了。”傅斯敏癱在座椅上抱怨。

雖說刑偵支隊正式隊員的女男比例極端到全隊就隻有她倆唯二的女性，但放眼技偵、圖偵、視偵這三巨頭，女男比例是到了驚人的四比六，未來很有可能被追平與超越。

今天來參加現場勘察的警官裡光是法醫與痕檢就有七個女性。

應戈專心開車，已經變成海帶的劉海被她自己用包裡的小卡子給夾到腦門上了。

她聞言就說：“那你現在想去澡堂？南方幹淨、正規的澡堂很難找，找到了我們也沒帶洗漱用品和衣服啊。”

傅斯敏送她一個飛上天了的白眼：“鴿鴿，我自從被你針對之後每天過的還不如牲口呢，一有案子就是日夜颠倒，甚至沒有日夜觀念的生活，狗和雞想象都要跑路了。睡不了超過六小時的睡眠、不能在正常時間裡吃熱飯，出外勤荒郊野嶺找不到方便解手的地方，現在甚至還不能沖個澡。”

應戈順着她話講：“嗯，你說的前兩條其實上過學的都過慣了的，不過我都從來沒有聽過其他人抱怨呢？”

“嗨喲，人家是男的诶，要是連這都堅持不了也太沒用了吧。”她說着，還低頭看了眼，頗為遺憾，“我要是在娘胎裡就給自己捏出來那二兩肉，我也可以輕輕松松擁有全世界。”

應戈沉默，應戈無語，應戈笑了。

傅斯敏隔着物證袋玩手機，笑道：“反正多了也能切，兩百塊而已。再說了，人人都說男女之間力量懸殊，我能爬到和他們一樣的位置就說明老娘比他們更厲害。”

“嗯，所以要好好上班，賺點錢自己養活自己。”

應包租婆不會讓任何一個人的話掉在地上，平時傅斯敏講話每停頓一次她就會嗯嗯嗯，以表示自己有在聽與傅斯敏可以盡情說。

所以說，“無人在意哈”是個爛得都不能糊牆的梗。

傅斯敏聽完即給了她一個中指，捂在手套裡的手拿出來這麼久還有些皺皺巴巴，但手實在是硬美，右手中指白皙細長，第一指節上沒有繭子也沒有歪掉，

“市局就給我發那五千多塊，要是出去租房随随便便就交出去兩三千，要是再來一大家子人吃喝拉撒，我那點工資得被榨幹咯。體制内好不好好上班都是固定工資，肩膀上多幾顆星星和杠的區别。我得奮鬥十幾年才能買輛車和在江畔買房安家，你還能收租。”

就算每個月隻有3500，居住穩定，沒有車貸與父母養老的煩惱的話，一個人生活也能過得爽爽的。腦子一熱戴着頭發和男人民政局A四塊五拿下小紅本，再來三個塞不回肚子的孩子，從此全世界需要你掏錢的地方都吻了上來。不僅月光，甚至存折上都是兩位數。

應戈莫名其妙順着她的話就想裝：“沒辦法嘛，家父留下來的幾處江畔的房産草草賣出去就太虧了。”

假千金傅斯敏的中指比得更直了。

“那我現在想陪愛人回她老宅休整、小憩會，晚點再回公司談合作。”你裝我也裝，硬裝。

應戈臉上是抑制不住的笑容，笑得肩膀在抖。

傅斯敏悠悠道：“開車就小心一點，晚點被大貨車夾在中間，笑抖了就蹭上去咯……應戈，這好像不是回去的路吧？”

她們剛才一路飙到現場是路過市局的，傅斯敏還和門口保安室裡的值班警察對視了。

“回家洗澡。”

重度潔癖應戈不允許家裡出現味道大的任何東西，竟然就這麼同意兩個汗臭熏天的人污染空氣了。果然戀愛腦長出來了就好哄好忽悠了。

誰把應戈給調成這樣了？哦，是她原本就是這樣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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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房主劉某在出事之後的幾個月裡就将房子挂出去買了，他目前帶着家人到廣東生活，房子賣出去就再也沒管過，和現屋主也就是死者沒有聯系。”陳嘉俊拿着剛到手的、熱乎乎的資料，“房子隻是被黑中介轉手介紹給了死者一家，不過死者在發現了這件事後也沒有選擇發作和搬走，畢竟他們全款拿下房子隻花了18萬，江畔沒有比這更便宜劃算的八十平的房子了，這也是他們那會全部的身家。”

她們拿着那堆黑灰血泥回去就馬不停蹄地做了DNA檢測，檢測結果與今天傍晚樓下群衆的話吻合，就是四個人的DNA，經過進一步的确認屬于房主一家。

分别是丈夫牛順，妻子楊惠青，小兒子牛厚钺，婆婆馬芳。

簡稱“牛馬一家”。

不是有老大的頂頭上司在的會議，大家坐的位置都很随意，一張長桌被坐滿，甚至還會多加好幾張紅色塑料凳，沒有喊開始就吵得跟菜市場一樣，老大一來便安靜如葬禮。

傅斯敏與應戈穿着舒适幹淨的常服就坐在一起，兩人的頭發都是隻被吹到了五六成幹的程度就跑過來上班了。

這次沈舒窈并不在，現場沒有發現任何一具完整的屍體，鑒定完拿過來的人體碎片後給個證明就可以下班了。好吧，其實她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後邊還有幾個傷情鑒定等着她。

沈舒窈就是在，面對她倆反常的舉動也不會說任何一句話的。

牛馬一家的生活看起來和無數人一樣平平淡淡，婆婆在家帶孩子，頤養天年，妻子白天上班晚上做家務，丈夫隻需要好好賺錢。

好巧不巧牛順已經在家裡當了兩個月的無業遊民了，履行不了傳統儒家價值觀裡頂天立地養家大男人任務，楊惠青在這兩個月就成了家裡的唯一勞動力，從此之後家裡那是争吵不斷，女人捂臉掉眼淚，男人煩躁地抽煙不語，家裡一片狼藉，并且還會有一堆長輩在旁邊勸“家和萬事興”、“離婚要想想孩子”、“孩子都這麼大了，以後想改嫁也沒人要了”。

陳嘉俊翻過一頁，說：“根據沒有進入現場的警員的走訪調查，鄰居一緻說在火災的前兩個小時聽到了他們一家又爆發了激烈的争吵。”

傅斯敏迅速地就抓住了關鍵詞：“又？”

陳嘉俊點點頭：“是的，他們夫妻從搬來就小吵不斷，每個月都要來上兩三次，最近更是進化到了每天都吵的程度。”

應戈接話：“昨天服裝店失火案之前也是爆發了争吵，兩個案子的相似點都是矛盾。”

張詠儀起身展示自己的專業隊伍奮鬥三小時的成果：“起火點确定在窗簾那，估計是不小心引燃了窗簾造成的，具體是意外還是人為還不得而知。”

“那現場發現的詭異的标志要怎麼解釋？”應戈問。

蘭麗麗早就準備好的U盤就派上了用場，緊接着幾百張微信聊天記錄就被這麼暴露在所有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