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戈昨晚回家了嗎?
傅斯敏愣愣地想着,掀開被子穿鞋下了床。解鎖手邊的手機就給應戈發消息。
今天江畔的天氣很好,陽光要把人給曬透,通過客廳的大窗戶看外邊還能欣賞重重疊疊的房頂之上的藍天白雲。
整個客廳亮堂堂的,傅斯敏走出房間徑直去檢查門窗有沒有被人撬動的痕迹。
這種類型的痕迹在專業的刑偵人員眼裡很容易就能找到與鑒别,熟練的痕迹檢驗技術警察甚至能夠一眼看出來。傅斯敏微微俯下.身,伸手隔着塑料手套去觸碰它。
半秒後,她得出外門和内門的鎖都是好的,沒有任何不正常的痕迹,除了内門使用的時間有些久遠有了陳舊的傷痕。
于是傅斯敏收回目光,從内卷着将手套脫下來随手扔進廚房的垃圾桶裡,又去打開去其他房間的門,在确認整個房子裡隻有她一個活人後且還保持着原來睡前的樣子後,傅斯敏才去洗漱。
看起來應戈昨晚并沒有回家,她也沒有回自己二十分鐘前發出去的消息。
水龍頭嘩啦啦噴灑出水,傅斯敏将最後一口漱口水吐出去,順手把牙刷與杯子洗幹淨,擺放後低下頭洗了把臉。冷水能夠很快就将人的意識弄清醒,水珠順着她高挺的鼻梁一滴滴往下落。
傅斯敏扶着洗手台長長地籲出一口氣,随即拿過自己的寶寶霜用手指點着擦上臉。
寶寶霜是傅斯敏目前唯一在用的護膚品,便宜大碗且補水,她看着像個都市麗人,實際上糙慣了啥也是随便來,家裡能見到的那一大堆昂貴護膚品的主人都是應戈的。
應戈是恐怖如斯的工作狂,那也不是連個人形象都不管了。她是個長期主義的囤貨狂,經常就買兩倍的東西回家放着,等哪天自己要用随時都能取到。整個梳妝台的護膚品化妝品,水吧上各式各樣的咖啡機、茶杯茶壺,碗櫃裡那些或可愛或簡約的餐盤,衛生間堆滿洗漱架的洗發水沐浴露,以及各種牌子和不同款式的衛生巾将衣櫃下邊的兩個櫃子塞得滿滿當當。
熱愛生活的90後領導。
傅斯敏盯着面前被倒映在鏡子裡的自己發呆,今天無論怎麼樣看自己還是有厭惡感。
随即她皺眉朝着鏡子潑了一捧水,鏡中自己的身影立馬就變得光怪陸離起來。
傅斯敏随便穿了套黑皮夾克搭配深灰直筒牛仔褲,然後往包裡塞了點小零食就打算出門上班了。下了逼仄的樓道,初秋清晨和煦的風吹拂過長發,一直陰郁着的心情霎時也開朗起來,傅斯敏覺得睡覺果真是能讓人滿血複活的好方法。
她沒有選擇立即做公交去市局,慢慢悠悠走過三個公交站到家屬院附近的市場。因為是早上市場剛開門的時候,這會市場逼仄的小道裡人來人往,穿着樸實的小販在盡力吆喝,希望有人能夠買下自家種的菜,顧客都是拖着小拖車的老太太們,牽着學齡前的孫女孫子,和同伴并肩走着。
市場地面有些污水和爛菜葉子,周遭的空氣也不太好聞。傅斯敏微微皺眉,偏頭從包裡翻出一隻口罩拆開,順便也能遮住大半還有些許憔悴的容顔。
莫約走了得有十分鐘,傅斯敏才拐進在羊腸小道裡的中醫館。
中醫館店面有些簡陋,招牌上有着用湯藥棕色勾勒出來的雲狀邊框,玻璃門上貼有營業時間與不知道是華佗還是扁鵲的古風人物。
傅斯敏一進去就被突破口罩阻礙的濃濃中草藥香給沖得難受起來,因着是周末,老闆的小孩背靠着中藥櫃子趴在玻璃收銀台上寫作業,咬筆杆抓耳撓腮,一見來了客人也不等傅斯敏詢問就跳下椅子,一溜煙跑上樓喊:“爺爺,有人找!”
須臾,從樓梯上下來個頭發花白的老頭兒,身體硬朗,着裝整齊,還不緊不慢地拿過白大褂邊走邊扣。
他見了傅斯敏就示意她先到收銀台前繳挂号費。
收銀的是個中年女人,應該是大夫的女兒或兒媳,面相冷淡,兩人沒有任何交談,傅斯敏靜靜看着她把單子推出來讓她填寫個人信息與過敏藥物。
這小中醫館和所有私人小診所一樣,就診不需要提供身份證,隻用填填就診人的姓名年齡和電話号碼。
挂号費是50元。
中醫最大的特點就是重經驗,年齡越大的醫生見過的病例就越多,也就越吃香。
傅斯敏心想來都來了,肉痛着掃了碼。
女人随即就給了她一個寫有數字的卡片,叫她去診室坐着。
診室不大,就擺放着一張辦公桌和一張病床,用簾子隔開等候區的椅子。
今天傅斯敏是這藏在犄角旮旯裡的“正經”中醫館的第一位客人,并不用排隊。搓好手心裡的免洗洗手液就坐過去面診。
大概這一家人都冷淡,大夫一番望聞問切後拿過白紙開始利落地寫藥房了。
任何一句廢話都不吐。
他依舊把着傅斯敏的脈,嘴裡說:“身體沒什麼大問題,挺好,思慮過多五髒虛了點,多吃些應季果蔬,少喝濃茶和洋中藥,不要暴飲暴食,房.事上節制些,你□□太旺。”
傅斯敏面不改色,為了充分地尊重大夫,這十多分鐘都忍着沒有看手機。她沒開口描述症狀,大夫就通過自己的經驗将傅斯敏“開戶”了。
一點秘密都沒給她留下。
通過手絹在手腕上的觸感,她感受到大夫換了個位置,脈搏的跳動如鼓點般同步在耳中響起,混着斷斷續續的耳鳴音。
片刻後,大夫一挑眉,說出了今天唯一一句疑問句:“癔症。你家裡有沒有人也有和你一樣症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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市局門口車來車往,正值上班高峰期,昨晚下班回家的警員拎着包正常打卡,值了個大夜的成群結隊去食堂。
傅斯敏拎着一大袋熱氣騰騰的早餐,慢條斯理地進了市局大樓,一路上到刑偵支隊所在的樓層。
“喏,一共17塊,記得轉我微信上。林淼你的也是。”
命苦兩兄弟頂着碩大的黑眼圈,聽到敏敏回家立即化身嗷嗷待哺的小鳥,信息轟炸她讓她幫忙帶早餐。
霎時湯粉的香氣在空氣中蔓延。
聽取媽聲一片:“謝謝敏敏媽媽!!!”
傅斯敏聞言張嘴即罵:“滾,我可沒有這麼大的兒子。”
“好滴。”
兩人樂呵呵地扭頭嗦粉。
“應隊她在市局嗎?”傅斯敏打包好另一份早餐。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她就輕車熟路地晃悠到隊長辦公室。
推開門自然就看見女朋友在忙。
應戈頭也不擡,問:“今天起來有沒有好一點?”
得到的答案是吝啬的兩個字:“難說。”
“什麼意思?”
應戈一挑眉,擡眸就見傅斯敏把暖水壺裡的熱水倒進空不鏽鋼果盤裡,接着把什麼東西放進去隔水加熱。
傅斯敏佯裝委屈:“某人昨晚還說有什麼事一定要給她打電話,結果我今早給某人發消息就已讀不回,把家變兇宅了她都不知道。”
某人臉不紅心不跳:“早上的消息我看到了,但一忙起來就忘記回你了。”
一塊生煎包被塞到某人嘴裡,未說出的解釋緘默在喉間。
好吧,應支隊長沒吃早餐,朝廷的赈災糧終于下來了。
“昨晚我沒回去,是發生什麼了嗎?”
傅斯敏擦幹中藥膠袋外邊的水,坐到她旁邊,附上應戈細腰的手就像是帶了電流。
隻聽她低聲說:“這不是沒人可以抱着睡嘛,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想你想到抱你睡衣睡,聞味道以為你回來了。”
說罷,還用亮晶晶的、人畜無害的眼神看應戈。
對視的瞬間,應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臉也随之燒起來。
調戲完鴿子卻沒聽到她罵自己的傅咪咪隻好輕笑一聲松開人家,轉而開始和她花了二百多買的中藥。
回歸祖國媽媽懷抱不久,她還沒辦社保,省廳也沒跟她提起這事。
旋開蓋子,霎時獨屬于中草藥混在一塊的苦香氣在整個辦公室蔓延。
應戈嗅了嗅,問:“你喝中藥?”
“對啊,熱中式,你要來點嗎?不光提神醒腦,還能調理身體。我調理好了,明天就和你分手去結婚接男寶。”
當然,傅斯敏是喝幾百萬噸中藥都調理不好的了。
當然,應戈也覺得這話太無聊,沒理她。
中藥聞着苦,喝着也苦,沒法一口悶。
喝前傅斯敏左手扶着應戈的臉,讓她可以看着自己。半秒後,她不滿道:“鴿鴿,你今天好像對我有些怠慢。”
怠、慢。
“……我在忙,晚點開會要用的文件沒做完。”應戈無語,“那你想我怎麼伺候你啊?”
應戈生得好看,眉眼間都是東方女性的韻味,一瞥一笑像畫中的洛神,五官柔和不幼态,不闆着臉笑起來讓人不自覺就想靠近。
傅斯敏的食指輕劃過她高挺的鼻梁,顫抖的蝴蝶在雙頰,撲打翅膀帶走她的思緒。
下一秒,應戈湊了上前,蜻蜓點水般吻過眼前的薄唇。
應戈笑:“行了吧?”
“這還差不多。”
傅斯敏不露聲色地将自己的真實情緒隐去,邊喝藥,邊半摟半靠着應戈來找到能窺屏不受防窺膜阻礙的角度。
喝完了藥,就含着糖,騰出手來給應戈投喂早餐。
以免領導低血糖發作暈在這。
然後訛她錢。
剛才的某個瞬間,傅斯敏倏地覺得應戈的摸樣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就好像自己曾經在哪兒見過她。
傅斯敏第一次見應父不是應戈卧室裡的照片,而是鮮活的本人,在十年前的緬北。
也許是睹物思人,有感而發,因為應戈是應父留下的遺物。
故人之姿,故人之子。
為什麼以前這麼多負距離的時刻都沒發現?
她們每次都會關燈,人一對視加上心虛就會笑場,更有應人機的sweet talk加持,傅斯敏笑得停不下來,沒範圍會半道熄火的!
沒辦法,全怪應戈太正經。
以及接吻的時候睜眼不是腦殘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