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斯敏想着,控制不住開始笑,笑趴在應戈肩上,一巴掌拍得應戈差點被嘴裡沒來得及咽下去的生煎包噎死。
鑒于傅斯敏總是會莫名其妙大笑,應戈習慣了,沒去問她原因。
隻是摸摸她腦袋,笑着問:“咪咪,你笑的幅度這麼大,肩膀從來都不抖的嗎?”
傅斯敏的笑聲掩蓋住了敲門聲,恰好這會被人由外推開。
“頭兒,林副局叫你過去部署行動,檢察院的搜查令和逮捕令下來了!”
但見到辦公室裡的情形,門口的張詠儀與劉沛明瞬間石化在了原地。
氣氛尴尬到雙方不知道如何反應,傅斯敏捂在應戈肩窩裡,腳趾已經開始了大工程,應戈的手搭在她腦後揉也不是,摸也不是。
劉沛明這會兒又極其沒情商地來了句:“頭兒,你和敏姐啥時候關系這麼好了啊,以前不是還見面就掐架嗎?”
應支隊長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的人,語氣平靜:“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去。傅斯敏她家裡出了點事,心情受了影響,我們談心調工作狀态。”
“噢噢噢。”擔任各位兄弟多年軍師的劉明明摸着腦袋就走了,還順嘴安慰了“心情低落”的敏敏幾句。
惟有張詠儀跟在應戈後面輕飄飄地冒出句:“老應,這你女朋友嗎?”
應戈渾身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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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行動部署會和以往的那些都差不多得無聊,傅斯敏職位低還是隻能和其他警員一起擠在角落,不能把自己的“牌”扔在會議長桌上。
舌根一直有中藥帶來的苦澀味,于是傅斯敏開會也不管其他人的目光,嘴裡直接叼着根棒棒糖就來了,吊兒郎當的,棒棒糖也變成了不糊腦子的香煙。
林蓉作為大領導,自然是得說些漂亮話的,弄了一大堆對這次任務的預祝與叮咛。
不過她似乎不怎麼待見傅斯敏,她倆之前任何交集都沒有,要不是這個案子碰過面,傅斯敏就不知道還有這一号人物。她們壓根就是兩條平行的線,連相交結怨的機會都沒有。
傅斯敏和她撞上目光,總覺得林蓉看自己的眼神帶着難說且不友好的感情。
林蓉對待應戈的态度那簡直就是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隻要她看她臉上絕對有笑容,就連手中做的行為與說出的話都是帶有極強的鼓勵性的。
她甚至還強烈建議應戈這次就不要下地了,在指揮車上總覽全局、部署指揮就好。
林蓉铿锵有力地說:“本次行動需要選出個卧底與線人李豔共同深入邪.教組織,需要各位女同胞們踴躍參與,不要退縮,我們這一次去是為了解救更多深陷洗腦陷阱的女性。”
刑偵支隊一眼望去都是XY生物,最近秋招新進來的幾個小姑娘還是實習生,根本就不具備任何的經驗與能力,而隔壁技偵與視偵就更别提了,技術性人才都是在後方的,女性工作者又是鳳毛麟角般的存在。
那麼唯一能夠受到鼓動還通過篩選參與其中的隻有傅斯敏和應戈這倆唯二元老。
但,林蓉她自己都建議應戈不要下地了。
左躲右躲逃出不過,傅斯敏直接吊兒郎當地站起身:“我來。”
“我不同意。”
話畢,全場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左起第一個位置的應支隊長身上。
未等林蓉開口,應戈就出聲把責任攬過去了:“我覺得我作為隊長就應該以身作則,她正式成為外勤刑警的時間短,沒多少實踐經驗,去了就是讓自己和隊友處于危險的境界裡,而我從事刑警這麼多年,各項的指标都達到标準,且臨場能力好,處事冷靜……”
“别了吧,你是長官,一支隊伍需要你的領導。”傅斯敏淡淡道,“還有你沒聽李豔說嗎?想要打入内部并不容易,要最短時間見到老大,就需要這個女人的皮囊很好,我自信我長相不差,隻需要你們市局大方一點多給對面點錢。”
“你這樣就是胡鬧。”應戈直視她的眼睛。
其實兩人都知道互相是不想讓對方身處險境,争執的根源也不過就是一己私欲。
這任務于傅斯敏而言也就是專業對口、重操舊業,以及她也有她的一點點私心——十一年前的瑪妮之死的真相。
一模一樣的處刑方式與罪名,很可能就是同一個組織。
她當年選擇為這邊賣命就是為了報仇,大仇未報就任務失敗歸來,她當然不甘心。最近身體的異常就是接觸到了相關的事物記憶被喚醒了。
隻要傅斯敏閉上眼,她就能看到當年那坨在自己面前的焦黑爛肉,春姨事發之後就倉皇帶着自己流轉到新的小鎮,到現在傅斯敏都不知道瑪妮的遺體被随意處理在了何處,她又要到哪裡去祭奠她。
“應隊,我也不是任何實戰經驗都沒有的關系戶吧。”傅斯敏語氣溫和,一點一點地将省廳給予自己的假身份展露在江畔刑偵支隊面前,“在被調來江畔市局前,我在北桐市局警務戰術指揮與情報科室工作,專業對口,跟着北桐刑偵支隊外勤三組工作。因此,沒有人會比我更合适這個位置了。”
一室鴉雀無聲,傅斯敏主要怕說不動林蓉,又補了幾句:“我參與過兩年前的北桐南榆特大緝毒行動,六年前的北桐郊區工廠制毒爆炸案,現在雖然不在禁毒一線,退居到刑偵工作中,但相信憑我的能力,一定能夠完成得很好。”
平時傅斯敏就是個摸魚小妹形象,上班不積極下班不見人,平時也很少與其他同事交流,沒想到隻是開小号到新手村養老的高階玩家。
一起快玩笑的市局仨M組合的兩人眼睛都瞪大了,似是要掉下來那般。
林蓉毫不猶豫地就替應戈決定了下來,嘴上叮囑了些傅斯敏注意安全的話語。
散會時,她無意對應戈說的話随着風飄進了傅斯敏耳中——
“我不希望你再有任何的危險,你要多為你自己和你爸媽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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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晚的江畔燈紅酒綠,黑夜中也會蘊藏着許多罪惡。
臨行動開始前,應戈仔細地檢查着傅斯敏的裝備,并将微型紐扣耳麥輕輕推進她内耳廓内。
應戈嘴裡絮絮叨叨:“遇到危險不要逞強,無論有沒有和教主碰面的機會都要盡力保全你自己知道嗎?适時裝傻,情況不對一定要逃生。這次隻有你和李豔兩個人進去,不過我們都在外邊,遇到危險了要和我聯絡。”
“知道了,你都不知道我在那邊的十年是怎麼過來的,什麼大風大浪沒見過,這次對我來說就是小打小鬧。”傅斯敏晃晃腦袋,把搭在眼前的劉海弄開。
她起身單手搭了下應戈的肩膀,笑道:“你就放一百萬個心吧昂。”
應戈嘴唇嗫嚅幾下,似是還想再說些什麼,早已準備好的李豔就在不遠處等待着傅斯敏了。
傅斯敏扭頭就跟着她走了,背影消失在炫目的路燈下邊。
醉春水是家高檔會所,建築高度18層,藏在市中心城中村外圍的犄角旮旯裡,大門竟然還是碩大的旋轉門。
因為市局事先就靠着另外幾個線人的号在好幾個群聊裡苟了幾天,給傅斯敏弄了個方便行動的假身份,醉春水門口有幾個類似于經理的男人在翻包檢查,對好群裡的信息,詢問了李豔幾個問題就放兩人進去了。
醉春水内紙醉金迷,映入眼簾都是金光燦燦的牆壁,地毯都是酒紅色的,越是這樣就更顯得像暴發戶風格的廉價。
兩人并肩跟在經理後邊進入電梯,刷了房卡,電梯門徐徐往上升。
機械女音播報說:“電梯上行,going up。”
李豔與傅斯敏在手機上對着信息。
“練功的地方在7樓,進了玻璃推拉門後需要上交所有個人物品,去大廳那坐着,開始會聽領導發表講座,然後就開始譯經誦經,至少要淩晨兩點才結束。”
傅斯敏算算時間,這破儀式竟然要浪費五個多小時。
她想着,艱難地用二十六鍵扣字出去:“内容就隻是這麼簡單嗎?”
“對,如果你家裡有什麼問題,你可以在結束後找到他們的人去訴說,他們會給你出解決辦法。”
“那我要是第一次就去見所謂的教主,會有什麼流程?”
李豔這個過來人就像在傳授經驗一樣細緻地告知她:“這得看運氣了,第一次來就能見神明的機會很小,你首先就是會被帶去搜身換衣服,身上一件個人物品都不能有,不能化妝,然後一個人進到個小房間裡,房間很黑,有面半身鏡,你得對鏡點燃蠟燭,在碗裡的清水内加入自己的血和紅墨水。”
就像,血腥瑪麗傳說。
對于李豔說那個幕後傻逼是她們神明的話,傅斯敏在心中鄙夷,也沒來得及回複她的話,因為電梯發出提示聲停下來了,門徐徐打開。
緊接着她們就被交給了另一位經理帶着,走到大廳的整套流程都很謹慎。
這也就進一步說明了那幕後傻逼多疑謹慎。
傅斯敏和李豔一起在坐下,身邊還有很多或年輕或年老的面孔,有的甚至還帶着孩子一起過來。
察覺到從旁邊投射過來的目光,傅斯敏扭頭就見兩個男人在一邊打量自己,兩張嘴開開合合,不知道在交談什麼内容。
而台上的領導正在熱烈激昂地發表演講,到重要時刻台下還會很捧場地發出語氣音。
李豔盡管答應了警方成為線人,過去五年的經驗讓她習慣性地就參與其中。
為了不顯得自己很奇怪,傅斯敏忍耐着也開始尬喊。
内容仔細一聽,極具鼓舞性,說不定這次見不到,她再多來個幾次也要被洗腦了。
發下來的經文用圈圈繞繞的緬甸語寫着,傅斯敏心中的母語,用不着要像其他人一樣費勁翻譯,大緻閱讀下來内容都是重複的。
主旨是要女人忍耐順從才是真正的反抗。
莫約過去了五分鐘,有人拍拍她的肩膀,還帶着一股濃臭的煙熏味。傅斯敏嫌惡地躲開,對上來人的目光。
來人是個身材微胖的男人,身高不高,和傅斯敏差不多。
“你很幸運地被教主抽中了,請你跟我們走。”
傅斯敏斂下懷疑,順從地起身,回頭一看,全場的女人都在用她形容不出來的不友好眼神看自己。
……
帶路的兩個男人交談使用緬甸語,傅斯敏不費吹灰之力就能聽懂,并從内容可以知道他們是想先安排自己和老大見面,并在剛才就給她預定好了買家。
這組織果然是爛到了骨子裡,并不是簡單的邪.教。
因為搜身,傅斯敏除了脖子上的項鍊沒拆掉,其餘的都被沒收。
她穿着件寬大的白睡裙,披頭散發站在一片黑暗裡,周遭寂靜得像是世界上的一切都被靜音。
根據李豔之前說的那樣,傅斯敏長籲出一口氣後就開始了所謂的儀式。
火柴通過摩擦爆發出光熱,從而将它借給了蠟燭,幾滴融化的蠟液又将蠟燭固定在了小桌上。
燭光映在傅斯敏那張美豔的臉上,黑卷的長發自然垂落于肩頭,未施粉黛容顔依舊完美。她先是走近眼前的這面鏡子,擡手用食指抵住鏡面,湊前觀察片刻。
現實與鏡像之間,并沒有明顯的縫隙。
果然。
傅斯敏唇角一勾,饒有興緻地盯着鏡中的自己,同時接過一碗清水放在燭台之前。
迎着熾熱的燭光,傅斯敏用針利落地刺破皮膚,猩紅的血一滴滴落入碗中。
等到一切都做完後,鏡子中真出現了個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