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三學生的時間不充裕,周末兩天假縮減到一天,周五下午放了課便能夠自由活動,周六晚自習前回來點人頭。三中不愧是徹頭徹尾的垃圾,權當走個過場,老師們不慎上心,學生們也不當回事。隻有周五最後一節課是人人都鉚足了精神,家當行李收拾到了教室,一下課就該回家的回家,該裝扮的裝扮起來,精神抖擻地去海闊天高。
單鸾的精神和行程都由不得她海闊天高,她一下課就直奔小賣部去,老闆女兒讀的初中,周五放課時間和三中基本相同,老闆急着去接小孩,但周五又是開了閘的三中小雞們來店裡大采購的時候,他實在是不好脫開身,隻好等單鸾來接手。
單鸾到的時候趕了巧,剛看見老闆把他那輛紅色的‘鈴木’推了出來,準備落鎖離開,這時看到單鸾趕來,老闆松了一口氣。
三三兩兩剛跑出來的學生們還在附近徘徊,隻看到老闆要走,沒敢上前,不知道小賣部提早關門是什麼情況。老闆見着單鸾和她說:“你來得剛好,天天生日,我得早點去接她。”估計是剛把店裡的事情處理完,着急得分秒必争,額頭上都急出了一層薄汗。單鸾今天到得早,剛好解了急,“店裡可能有點亂,得辛苦你一些了,”
天天是老闆女兒的小名,大名叫徐錦添,小姑娘英文不太好,而單鸾在這一方面出乎意料的出類拔萃,每逢寒暑假,老闆會請單鸾額外地給自家女兒補習英文,價格也開得大方,每小時五元。晚飯後輔導一到兩個小時,不耽誤她其他的暑期工,一來二去,單鸾也和小姑娘稍微熟稔了些。
老闆說:“天天叫我給你留了小蛋糕,在櫃子底下,等會兒拿出來吃了吧。”
單鸾趕忙道:“謝謝天天,”,她往書包裡翻了翻,從裡頭掏出一個像是用包書紙折出來的小紙袋,看得出主人保管很好,硬質的紙張上幾乎沒有什麼折痕,外表看着齊齊整整,“沒能準備什麼好的禮物,是我的一點心意。”
單鸾高中三年一直在老闆這兒打零工,老闆哪能不清楚她的情況?無論自家女兒怎麼想,破費的禮物老闆是不許、也不會代她收的,單鸾固執,于是每年生日過年都會送一些自己做的東西聊表心意,她手靈巧,也常幫人做編織縫紉,做出來的東西相當精巧。老闆往袋子裡頭看了一眼,是一雙織線齊整的白色手套,迎了現下小姑娘們的喜歡,做了半指,線幹淨得像從店裡剛買出來似的。
老闆朝她笑笑:“你有心了。”單鸾每年如此,是一份心意,老闆不同她多推拒,騎着摩托趕忙接孩子去。
看到小賣部重新開了門,圍在一旁的學生們潮水一樣湧進店裡,單鸾馬上就忙了起來。
直到晚上八點多左右,學校裡的學生七七八八地散得差不多,外邊的燒烤攤子開始忙得火熱,單鸾才稍微得了一點兒清閑。她坐到那個寶座上,把作業攤開在櫃台底下,剛要寫,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打開了櫃台下邊用來存物的小櫃子,一個巴掌大塑料包裝的奶油小蛋糕靜靜躺在裡頭,旁邊還擺着幾顆薄荷糖。
小姑娘生日肯定是要請朋友來家裡一起慶祝,這個年紀的小孩兒愛嬌又愛面,就算記得她,也不會專為她破開漂亮精緻的蛋糕,所以這還得是老闆專門為她另外買的,明明是寶貝女兒的生日。她不可能不記這個情。
灑了滿滿一層的工業糖精甜膩得不像話,厚厚的奶油齁在了嗓子眼,說實話應當不太好吃,但單鸾真心覺得這個簡陋的小蛋糕非常美味。夏天不是一個特别好的季節,但她對于夏末甜得發膩的記憶裡,隻有一層棉花糖似的、軟綿又齁甜的奶油綿綿密密地蓋住了熱季的風。
不過再甜膩的熱季風也吹不散做不出物理題的陰霾。持續一件事持續久了,總會有那麼一兩個時刻思維特别僵化,越想往下做,思路越是容易陷入牛角尖,特别是數物理化大題,腦光清明的持續時間比之其他更加短暫。
單鸾轉着筆,時不時寫寫畫畫試上一筆,想了想又搖搖頭擦去,她想得深入,下手沒留神手力折斷了筆尖,她習慣性地倒轉鉛筆想使另一頭用,筆擦上紙才發現另一頭還沒削過尖,這是一支全新的筆。
童光弄丢了她半隻邋遢的筆,于是賠了隻新的給她,這支筆到她手上的時間也沒多長,那時急着用,就緊一端先削了削,一直用到現在。單鸾精打細算習慣,平白得了一支新筆,怎麼都覺得自己賺了,偏偏這種‘賺了’是她最不習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