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不論暨白問什麼,啟都隻笑不語。
暨白匆匆回了家,正好碰到點齊人的林施微,緊繃的心弦松了開來,問道:“妣,怎麼了,遇到什麼事了麼?”
“剛才有宵小想要害我,我正要帶人去看看,弄清楚到底是誰!”林施微雖說不是與世無争,但也是個無欲無咎的,莫名其妙被人殺害,也是不能忍的。
暨白聽了,心中暗火叢生。妣不清楚,他是再清楚不過了,他也是沒想到,啟竟然這麼大的膽子,敢來害咎陶之孫,伯益之女。倘若真的被證實,就是文命也保不下來他。
而且妣有什麼樣的本事,啟有什麼手段,他都是明白的。啟一出手就會置人于死地,一般人是逃不出他設的死局的。他可以想象得出,妣是經過了怎樣的九死一生,才逃了出來,不然,向來不與人計較的妣,是不會這樣生氣的。
也幸好妣逃了出來,倘若……
他簡直不敢想象,他會做出來什麼事情來。
他倒甯願啟要殺的人是自己,隻是依照他對啟的了解,知道啟要的不是自己消失,而是讓自己痛苦。
殺了他!
殺了啟!
殺了啟!
一個念頭漸漸生出,啟此人霸道又固執,這些年來,正因為自己不搭理他,沒有讓啟從自己身上得到任何報複的快感,才讓他想要報複自己的執念更深。如今啟好像還真的抓住了自己的軟肋,隻有殺了啟,才能徹底保護妣。
即便是讓帝舜失望,被咎陶處置,被文命怨恨,自己也要殺了啟!
“暨白,暨白!”林施微看着暨白的眼睛變得煞紅,整個人也似乎陷入了魔怔之中,若有所思一瞬,便喚回了他。
“……娘。”
“你知道是誰?”
“我……,”暨白糾結一下,還是說了出來,“應該是啟。都怪我,是我給娘招來的禍患。”
“你?”林施微搖搖頭,暨白這一世的性子,說白了,就是現代人常說的“老實人”,除了吃和自己,似乎什麼都不在乎,什麼也不去争取,給活就幹,任勞任怨。
若說他主動去招惹啟,她是一萬個不相信,想起來十多年前,他似乎提到過啟對他的敵意,“這些年來,啟是不是一直欺負你?”
暨白一愣,眼睛竟然微微紅了起來,心中湧上一股暖流,果然是最在乎他的人。其實他本心并不想讓妣擔心,卻沒想到她這樣聰穎,也這樣在乎自己,一下子便想到了其中症結,果然是把自己當作了親生兒子看待。
想到妣一直把自己當兒子,一腔感動也變得苦澀了許多。
“娘,他并沒有……”暨白正想和以前一樣略去啟的事,突然想到啟如今竟然對妣動手,連忙提醒她,“啟竟然對娘你動了手,娘你一定要小心些!”
“你放心,”林施微點頭,“咱們現在就去後山,那幾個人就是啟殺人的證據。他不是愛用刑法整治别人麼?今日就讓他嘗嘗刑法的滋味。”
隻是啟比她想象中的還有本事,林施微帶着暨白幾人去了山林之中,這幾人已經不見了蹤影,隻剩下一隻被射死的老虎屍體。
而老虎身上和地上本該有的箭矢,也都被收走了。
林施微有些不甘心地帶着人搜了一圈,卻什麼也沒有找到。
蠻橫跋扈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還膽大心細,看來啟比她想象中的還要難纏的多。
很快就到了秋狝,乃是帝舜組織的貴族子弟秋天的狩獵活動,往年林施微是不參加的,她并不愛射殺動物,而且,以她的馭獸之能,和這些貴族子弟相比,就如王者進入青銅圈,所以沒什麼興趣參加。
但是今年的秋狝,她不僅不會錯過,還會送啟一份大禮。
林施微提前埋伏在狩獵的山林之中,她的隐藏功夫自然沒有人能比得上,而暨白負責把啟往她埋伏的地方引過去。屆時,她會将提前抓到的矛頭蛇喚醒,隻需一口,啟就能立刻殒命。
她再趁亂悄悄回去,如此就沒有任何人會懷疑了。
畢竟,狩獵時,在山林中被毒蛇咬死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
也不會有人懷疑到她這個從來不參加秋狝活動的人頭上。
隻是那矛頭蛇向啟的方向遊走時,林施微心慌的感覺一下比一下強烈,她知道,這是“暨白”在提醒她,啟是曆史中的重要人物,此時此刻殺不得。
若是再不阻止,恐怕她會在啟被毒蛇咬死之前斃命,然後從隐藏的樹上掉下來,不僅會驚動啟,讓他避開毒蛇死局,還會給她自己、咎陶、伯益、暨白帶來麻煩。
警示越來越尖銳,她幾乎已經不能喘息,渾身的血液急劇沸騰,似乎下一刻就要窒息。林施微閉了眼,再睜開眼時從背後抽出弓箭——這本來是為了防止啟帶來的人看見她的蹤迹,用來滅口的。
對着自己帶來的毒蛇,握弓,取箭,搭箭,勾弦,瞄準,拉滿,開弓一氣呵成。箭尖擦着啟的頭發,射在後面的矛頭蛇七寸處,直接将它釘在了地上。
啟被駭了一跳,回頭看到被射殺的毒蛇後,很快便冷靜下來,往林施微的方向看來。
林施微大方地從樹上跳下來,既然暴露了,她又殺不了啟,那就沒有躲的必要了。
同時也讓啟知道,她知道了上次他殺她的事,她不怕他,若是再招惹她,她也能殺了他。
啟看着林施微凜若冰霜的面容,突然将發笄抽出,本就有些淩亂的頭發此刻完全披散下來,神色自若地走到林施微面前,将那發笄遞過去,“多虧是嬴女在此,救了我一命。我如今身無長物,隻将這發笄贈給嬴女,以表我心意。”
時下相互愛慕的男女才贈送發笄,剛才的局勢,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麼回事,林施微不信啟看不明白,此時見他送她發笄,隻當是要來調戲她,冷哼一聲,拂袖和暨白一起走了。
啟卻回味着剛才自己送妣發笄時暨白的表情,有些玩味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