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潮翻湧,直到第二日晨光隐約灑進來,林施微渾身酸軟地躺在床上,一根手指頭都動彈不了了,才漸漸睡去。
暨白卻絲毫不見疲憊,一手撐着頭,一手把玩着她的黑發,像個餍足的孩子。
林施微醒來的時候,暨白笑盈盈地看着她。
“王女,今日還想去看陶器作坊麼?”
她點了下頭,反正也無事,不如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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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器作坊在西南方向的夏宮裡,”馬車上,兩人相依坐着,暨白便跟她介紹陶器作坊的情況,“夏桀敗逃後,大王沒有摧毀他們的宮城,不過也沒有用來居住。大哥覺得廢棄了也是可惜,便把陶器作坊遷到了那裡。王族如今的貿易,許多陶器就是那裡生産的。”
“嗯。”
“還累麼?”暨白摟着柔若無骨的人,“要不要回去?咱們明日再來也好。”
“不要,”林施微搖頭,那陶器作坊她以前并不是沒有見過,但是夏亡後的宮城,是她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她想去看一看,“我今天就想去。”
“好,”開了葷的暨白似乎開啟了樹袋熊模式,黏在她身上,說話時熱氣也會貼着她的脖頸,“我抱着你下去。”
林施微賞他一個白眼,暨白也仿佛得了什麼寶貝,美滋滋地受了。
商城在夏宮的東北,馬車便從夏宮的北門進去。
北面是祭祀區,林施微探出身子,看着熟悉的祭祀殿、祭祀坑和夏社,明明暨白就在自己身旁,卻有一種物是人非的感覺。
“大王本想廢去夏社,因着大禹的功績,諸侯反對下,便保存了下來,”暨白見她看着這些東西出神,以為她解惑,“而且夏朝供奉的社神是共工氏後裔句龍,再沒有比句龍更适合的社神了。”
“你要下去看看麼?雖然沒有廢棄,大王卻也從沒啟用過。咱們進去遊逛一會也可。”暨白一番姿态,好像他才是西亳的主人,正在熱情地招待屬于他的美麗客人。
林施微搖了搖頭,伸出纖白手指,點了點他的胸,“你也不怕被人知道了。”
“這有什麼?”暨白唇角上揚,笑得肆意,“便是大王知道了,又能拿咱們兩個怎麼樣?”
林施微又賞他一個白眼。
這個陶器作坊已經不能用“作坊”來形容了,就是個陶器大廠啊!
商王即便成為了天下共主,這世間最大的諸侯,還是沒有放棄祖業,設立了正式的官營商人,專門和諸侯百姓們做生意。因為有資格享用青銅器的還是少數,天下大多人用的還是陶器。所以對于陶器生産,還是很重視的。
逛了一圈後,林施微又回了商城,這才見到了暨白的大哥伊陟。
伊陟似乎很忙,見她也是擠出來的時間,說了沒幾句話,便接着匆匆忙去了。
和天天陪着她閑逛的暨白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咱們不是來幫大哥的麼?”
“是啊!這兩天巡視了宮城、小城、夏宮,”暨白伸着手指數數,“可是也沒閑着。”
林施微嗔了他一眼。
暨白嘻嘻一笑,“王女想做事麼?那我去問問大哥,有什麼王女能做的。”
“我什麼都能做。”林施微說起正事來,就不跟他玩鬧了,她來西亳雖然有躲避母親之意,卻也是真想做事的,并不想每日吃閑飯,給伊陟添麻煩,“即便以前不會的,我也願意去學。”
“那這裡确實有多事可做,”暨白也認真起來,“打過幾次仗,這裡百廢待興,人沒有亳都的多,大多還是夏後氏和其他族人混居,能用的人就更少了。王女若是有意,随便都能撿好些事來做。”
林施微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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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找伊陟領了幾件差事,暨白主要監管修建城牆,林施微監管陶器制作,還攬了個奴隸飲食住宿的事,在她能力範圍之内,盡可能讓這些“人”吃得飽些,睡得好些。
轉眼到了商湯二十七年,大王下令将九鼎遷至亳都。
九鼎乃是夏啟命昆吾氏鑄的鼎,意表九州,乃是王權至高無上的代表。商湯穩固了政權,将九鼎遷至商邑,就好似自己是從夏朝接過了王權。夏之權柄來自大禹,承接堯舜,又俱是黃帝後裔。如今中原大地上,多是黃帝族裔,如此也有收攏天下諸侯百姓之心的意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