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已經落到海平面,碼頭的商船仍舊在嗚嗚地響,黃包車夫經過碼頭總要慢下速度瞧上一眼,看是不是有什麼新鮮玩意兒被運過來。
碼頭往裡,街道上的路燈已經一盞盞亮起,臨川即将進入繁華的夜市。
謝府坐落在臨川已有百年之久,偌大的院子在近年新建了一棟小洋樓,殘陽完全消失的時候樓内點了燈,桌前支着頭假寐的男人動了動指尖,似乎被驚醒,突然睜眼了眼。
一抹冷冽的紅光一閃而過,沒入瞳孔深處,男人眯起眼,身體後靠,順勢兩手放下雙腿交疊:“進。”
“大少。”莫管家輕手輕腳地進來,站姿筆直,隻在出聲喊人時稍微彎了背。
“莫叔,什麼事?”男人生得好看,聲音壓得略低,同他的表情一樣也是冷冷清清的。
“江州那邊傳來消息,二爺帶人潛入京師被齊成器手下一個參将發現了,因着人手不足沿路逃到我們這兒來了,”莫管家的聲音很穩,細聽還是可以聽出半分急切,“那邊尋求支援。”
男人擰眉,起身扯過旁邊架子上的外衣披到身上,大步往外走,邊走邊冷着聲音輕斥:“真是廢物。”
莫管家沒忍住抿嘴笑了一下,趕緊跟了出去。
“小姐,前面就是臨川境内了。”
“前些日子在那百靈班耽擱了,家裡的車怕是等不到了。”
腳下突然搖晃了一下,阮軟的意識才算徹底清醒過來。
香禾先一步下船,看阮軟半天沒動,又探過身子:“小姐?”
阮軟擡頭嗯了一聲,看前面紮着麻花辮穿着襖裙的香禾,愣了一會兒神後起身下船。
天色已經暗了,碼頭來往的行人少了一些,大都急匆匆的。
“小姐,我去那邊叫輛黃包車,你等我一會兒。”香禾看這天色也有點着急,提着裙子往碼頭裡邊跑。
阮軟四顧這個充滿時代氣息的碼頭,調出這個副時空的資料。
這個副時空形成于明朝,節點是一個姓謝的商戶,他憑空出現,在很短的時間裡富甲天下,授封皇商,他的後輩參軍參政又十分受帝寵,逐漸發展成一個大世家,最鼎盛的時候幾乎攬了半壁江山。
後來有一位皇帝封其中一任立下戰功的家主為王,謝家嫡系一脈全部遷往封地半隐退下來才逐漸少了消息。
這個時空的明朝多延續了一百多年,明末的時候就有人民起義推翻君主制,國家提前進入了最為混亂也發展最為迅速的民國時期。
現在天下有三大軍閥,北邊是京師廢君王的義軍,領頭人是齊大帥齊成器。南邊是土匪集結成的紫辰軍,領頭人是盛大當家盛陽,這兩股勢力是最強的,也是打得最猛烈的。
第三分則是東側臨海占據了最為富饒四省的明朝臨川王謝氏一族,當家人是謝景昱謝都統。
這個時空在過去的幾百年都有序發展,新的時間軌就算有所偏差也沒有偏到哪裡去。但幾天之後,臨川謝氏當家人會被義軍的一個參将殺害,盤踞在臨川旁邊的紫辰軍不趁機搶占臨川的地盤,反而冒冒失失對義軍發起全面進攻,最後紫辰軍慘敗,紫辰軍首領盛陽被逼至臨川境内自殺身亡。
那個紫辰軍首領盛陽就是這個時空這個時間段的氣運之子,他原來要帶領紫辰軍一一收服臨川謝氏和京師義軍,最後建立共和國的。
從碼頭到阮府有一段距離,加上這個時間碼頭附近沒有多少拉車的,香禾一時半會可能沒那麼容易回來。
阮軟站在原地垂眸整理着信息。
想要掰回這個時空的時間軌,她就需要幫助紫辰軍收服義軍和臨川,更重要的是保護紫辰軍首領盛陽。
隻是這個時空不知為何讀取不了太多消息,她一時也不知道紫辰軍在臨川謝都統死後冒失發兵是為何。
倘若是為了謝景昱,阮軟的任務就會簡單些。倘若隻是盛陽一時沖動,阮軟就需要花很大力氣。
況且……她想找流光。
不知道在這個時空,流光會是什麼身份,又在哪……
阮軟思考間,身後傳來漸近的腳步聲,她一個轉身的功夫,耳中敏銳地聽到一種金屬摩擦空氣的聲音。
雖然過去了很多年,但阮軟記得。
是子彈。
阮軟的瞳孔猛烈縮小,下意識側過身,也就是她側身的那一刹,一顆金屬子彈擦着她的耳側過去。
“小姐!”好不容易找到一個黃包車夫的香禾回頭恰好看見這驚險的一幕,失聲喊了一句。
阮軟站定回頭,沒有先理香禾,而是看向子彈來的方向。
是幾個披着黑色鬥篷略顯狼狽的人和一小隊統一裝扮的士兵。
後者顯然在追捕前者,一槍不中立刻開了第二槍,同時有人聽着聲音瞧向香禾那邊舉起了槍。那邊都是一些逗留碼頭的平民百姓,哪裡見過這陣仗,立刻吓得四處逃竄,連香禾都不吓得退後了幾步。
阮軟卻來不及去關注香禾有沒有被吓到,那邊開的第二槍還是被人躲過,卻好死不死朝着阮軟的面門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