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軟垂着眸想,冒雨往一側走去。
漣漪撐着傘站在原地,看前面固執的人,幽幽歎了一口氣。
阮軟往前的腳步一頓,眼睛微微瞪大。
她也聽到了一聲似有若無的歎氣,接着空中飄灑着的雨雪驟停,四下突然變得一片寂靜,她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背後滿是無奈地響起:“軟軟,怎麼不聽話呢。”
……
一連十月,義軍的防線後退了至少千米,雙方的傷亡數量也在極速上升,江畫眠沒有真的就直接離開京師,而是在紫辰軍那邊遙看戰局。
她雖然不是很懂,但也看出一些義軍的頹勢,謝景煦的原話是說最多三月,京師就可以收複。
但實際上可能不到三個月,因為臨川的物資在源源不斷地運來,紫辰軍和義軍的差距也在不斷擴大。
到底也算是共事一場,江畫眠再次給林秀敏送了消息。
她也有點私心,如果這個消息可以叫林秀敏去勸齊成器投降就最好了。
因為戰事繁忙,齊成器這幾天都沒有回大帥府,林秀敏的禁足因為齊成器不在也變得可有可無,但她沒有出房間,依然把自己禁足在房間裡,守着江畫眠傳來的消息輾轉難眠。
都統墜崖,謝盛伐齊。
這是江畫眠上一次傳來的消息,林秀敏又是擔心謝景昱真的死掉,又是擔心齊成器不敵有臨川幫助的紫辰軍。而這些擔心,在江畫眠傳來的第二個消息裡全被消磨。
她足不出戶其實也聽到了風聲,義軍不敵紫辰軍,齊成器負隅頑抗隻會讓死傷更多,江畫眠的意思,是叫她帶着女兒離開大帥府,江畫眠會出面求情,看在林家好歹效忠一場的份兒上放過她們母女。
林秀敏失神地坐在床沿好久好久,眼角凝聚出一滴淚,悄然劃過臉頰。而後她起身,放飛了籠中的鴿子,接着在房間的角落,找到了她塵封起來的嫁妝。
紫辰軍和義軍交戰的第半個月,膠着的戰事突然驟變,謝景煦原來準備好了打上幾個月,卻突然聽那邊主帥出事了。
紫辰軍沒有費多少力氣就全面壓制了義軍,江畫眠拿着林秀敏說要為自己折罪的消息找上謝景煦,兩人帶着人匆匆到了大帥府。
不過幾日光景,大帥府看着頹敗不少,府裡下人都沒有了,隻有幾個義軍圍在旁邊憤憤把槍對着林秀敏,林秀敏坐在大廳中,腳邊擺了一隻槍,裙擺染血,而齊成器就躺在她懷裡。
被一槍斃命,死得不能再死了。
謝景煦的人輕松拿下了幾個拿着槍的義軍,他們也沒有這麼反抗,連槍都沒有開一下,謝景煦看林秀敏懷裡的齊成器,也大概可以猜到一點。主母殺了主子,他們許是連報仇都下不去手。畢竟這些人,也算是林家扶持起來的。
林秀敏眼神些呆滞,所有義軍都被抓住後才慢慢擡頭,看着謝景煦良久才恢複清明,聲音啞得不像話:“是……盛……不,是謝二少爺吧。”
謝景煦一愣。實在是很久沒有人這樣喊他了,長大一點後莫管家怕大家喊習慣了說漏嘴,都稱他二爺的,二少爺好像已經是上輩子的稱呼了。
“林氏秀敏,愧對主家,不敢奢求原諒,”林秀敏垂眸道,“但還是希望,謝家念在我林家多年效忠和我今日将功折罪的份兒上可以饒了我的女兒。”
謝景煦自己本來也不是嗜殺之人,他原來也隻想對付一個齊成器,畢竟怎麼說林家也曾經是謝家的人,就算林秀敏背叛了,也不至于就要她死,何況她那隻有六歲的女兒。
“嗯。”謝景煦點了頭。
林秀敏再看向江畫眠:“畫眠,我沒有可以信任的人了,隻能求你收留我女兒。”
江畫眠皺眉:“秀敏姐,你這是什麼意思?”
“你還叫我一聲姐,那便好了。”林秀敏笑起來,笑得滿臉淚痕,拿起了自己殺死齊成器的槍。
她想起自己做好決定以後,帶着齊成器特意給她準備在嫁妝裡的槍約了齊成器,齊成器忙得焦頭爛額,但還是回來了一趟。她坦白林家是臨川謝氏的附庸家族之一,稱自己在為謝氏做事。齊成器氣瘋了,舉槍就想殺了她,但怎麼也下不去手,槍抖了半天甩袖走人,被她一槍反殺。
她又想起這些年齊成器陸續納了幾個姨娘,但從不許她們有孕,即使她也隻生了一個女兒。
這些年,齊成器違背了不納妾不參政的種種誓言,卻也不算完全負她。
總歸夫妻一場,他一個人走太孤單。
一槍下去,林秀敏也喪生于這把殺了齊成器的槍下。
……
華國近來發生了許多大事,第一就是紫辰軍首領盛陽正式立國。說到這個盛陽,他本是義匪出身,後來卻被發現原是臨川百年世家謝氏次子。隻可惜謝氏家主幾月前意外身故,兄弟二人緣悭一面。
消息是這麼放出來的,信與不信端看個人。不過謝景煦後來的确沒有再見到他哥,連他的婚禮他哥都隻是派漣漪送了一份禮來,人卻沒有出現。把已故的傳言坐地實實的。
再後來,謝景煦連漣漪都聯系不上,也就逐漸失去了跟他哥的聯系。但他總是相信,他那個死人臉哥哥還在華國的某個角落,指不定還會對着報紙上他的一些政績冷着臉心裡指指點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