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你把我送回家我不是讓你提前停了嗎,回去我爸媽還怪我不讓你去吃飯來着,說你吃不吃是你的事,我不能不問。”
“不用。”
“啊?”
“不用像大人那樣。”
元京墨恍然——他和秦孝才是一派的呀。
一派就要有一派的樣子,元京墨信誓旦旦:“我會給你保守秘密的。”
其實不是完全沒人知道,有時候秦孝正吃着飯有人來家裡,一次兩次可能不留心,見多了問一句就知道了。
秦孝不怕人知道,沒什麼不能告訴人的,就是嫌麻煩。
解釋麻煩,回答麻煩,别人知道了費心遷就麻煩,拒絕加倍的心意也麻煩。
這應該不算是秘密,秦孝這麼想着,看看認真保證要給他保密的元京墨,應了聲:“嗯。”
“嗯......”元京墨好奇心起來了,支支吾吾地,“那個......我能問你阿嬷的事兒嗎?”
“想問就問。”
“我怕惹你不高興。”
秦孝看着他挑了下眉,元京墨改口:“主要怕你又兇。”
沒完了還。
秦孝不搭理他,扭頭去桌邊倒了兩杯水。
元京墨跟着過去,自覺扶着自己那杯,問:“就是吃飯的時候擺出阿嬷的那份,是——”
話到半路,一時想不出合适的詞,卡殼了。
“阿嬷讓的,早晨一炷香,吃飯一副碗筷。”
“啊......”元京墨點了點頭。
他最開始以為是秦孝太想念阿嬷才這樣的,但吃完飯就覺得好像不是,真的問起來又有點不好措辭。
沒想到秦孝平時說話費錢似的仨字倆字往外蹦,這會兒倒不用他細問就主動答完了。
元京墨順着話擡頭看看高八仙桌上的小香爐:“這些年每天都這樣嗎?“
“嗯。”
“那你之前在縣裡上學的時候怎麼辦?得住在學校。”
“一樣。”
元京墨這會兒就正上着學,可他實在沒辦法想象怎麼頂着數不清的視線每次在餐廳吃飯時擺一副空碗筷在旁邊。
同學問的時候呢?直接告訴他們?
元京墨不藏話,秦孝讓他想問什麼就問什麼,他就想到什麼問什麼。
秦孝答:“不用。”
不用告訴。
甚至早上都不會專門找沒有人的角落,尋一個不礙事的地方就把香點上了。
元京墨嘴不自覺微微張開,想象一會兒再看秦孝時帶了幾分欽佩。這不就是電視裡我行我素的獨行俠嗎?沉默寡言不聲張,不在乎他人目光,背負着不為人知的使命......
秦孝沒忍住擡手推了下元京墨因為摘了帽子有點亂蓬蓬的腦袋:“水涼了。”
能說話似的眼睛一會兒這樣一會兒那樣,不知道想的什麼亂七八糟。
“打人不打頭,傻了怎麼辦,我一會兒還得做題呢。”
秦孝看他兩秒,點頭:“行。”
皺個眉頭是兇,推一下是打,罪名挺齊全。
吃飯的桌子矮,秦孝把元京墨書包拿到高八仙桌上讓他坐大椅子在上邊寫,元京墨答應着看了看靠牆那邊中間的小香爐,秦孝随手拿走收了。
“哎,你别,”元京墨急急出聲,“這不是給阿嬷的嗎,你别随便挪,不好吧。”
秦孝一擡手放到了櫥頂上,回頭看他:“你還挺迷信。”
“醫蔔不分家,”元京墨一本正經說完,後發制人,“你天天做這些還說我迷信,難道你不信啊?”
“不信。”
元京墨眼睛一瞪,圓溜溜的,眼珠比别人黑,眼白也幹淨,水光光透亮。
秦孝手收進口袋繞着走,免得又成了打人的。
元京墨從書包裡往外拿書,到底沒忍住:“你不信還——”
“阿嬷讓的,”秦孝還是這麼說,“我答應了。”
元京墨“哦”了聲,又慢半拍點頭,看着有點呆。
秦孝指骨敲敲桌面,讓他學習。
開始學之前話多心思活,真的學起來就消停了。秦孝把按距離分好的單子信件套上皮筋,擡眼看見元京墨頭頂的旋兒。挺半天了,認認真真的,頭都沒擡過。
拉開屋門出去時也注意看了元京墨一眼,正專心着,沒聽見,秦孝就沒再看他,自顧做自己的。
元京墨是被饞人的甜香味兒從題海裡勾出來的。
“烤地瓜。”元京墨毫不猶豫扔了筆從大椅子上下來,搬了小馬紮挨着秦孝在爐子邊坐下,眼睛一直盯着爐子上的大鍋蓋。
不久之前它還蓋在鋁鍋上幫秦孝熱午飯,這會兒就兢兢業業負責烤地瓜了。
圓乎乎的厚鍋蓋越看越可愛,元京墨忍不住伸手戳,秦孝轉頭放個故事會的工夫元京墨細蔥一樣的手指頭都快挨上了。
秦孝眼疾手快拍開他:“你不知道燙?”
元京墨捂着手瞪圓眼睛,裡面那股控訴意味太熟悉,秦孝想起來剛才打手的一聲響。
得,罪名坐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