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2思索片刻，點頭認可：“通過已有客戶來擴大範圍，也好。”
簡知甯的目光停在“全息偶像”上，随後迅速批準了方案。
在602如釋重負的視線裡，他不經意問道：“全息偶像大多投放在邊緣居民區，但自然人居住在高等居民區，這條方案的可行性在哪？”
602正伸着懶腰，聞言不假思索答道：“當然是邊緣居民區的自然人了！”
他見簡知甯似有疑惑，解釋道：“你出廠就是助理型，沒去過邊緣居民區，肯定也沒見過那裡的自然人。”
簡知甯眉頭動了動，問道：“那裡也會有自然人？”
602道：“有，都是從一些低等星球升上來的，資源供給星、工業星、荒星……可惜攢夠錢買船票，來到政治經濟星之後，還是低等居民。”
他頗有些同病相憐道：“低等人花了一輩子也成不了高等，仿生人也成不了自然人，還不如在低等星球住。”
簡知甯不答，伸出手指，默默豎在唇邊提醒：“小聲。”
仿生人議論高等居民是大忌，工具隻能護主，而不是反過來刺傷主人。
602反應過來，在監視器的藍光中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壓低聲音祈求道：“我剛剛昏頭了亂說的，你不會告訴董事長吧？”
簡知甯搖了搖頭，低聲道：“快收拾東西離開。”
二人匆匆忙忙收起裝置離開禹疆大樓，602脫離了工作環境，長長地呼出口氣，閑聊道：“雖然六區離第十區遠了點，但是多少是高等居民區，能住在這裡也是沾了禹疆的光。”
簡知甯目光微動，道：“嗯。我确實沒在高等居民區見過其他公司的仿生人，包括方舟。”
602搖了搖頭：“住在邊緣區的仿生人大多活不過三個月，但方舟更快，他們那裡的仿生人，一個月就得返廠重造。”
簡知甯沒能在記憶庫中查到相關線索，不動聲色地問道：“你和他們的仿生人接觸過？”
這并不是保密内容，602坦言道：“精神網絡上偶然碰見過，他一個月後就死了。”
簡知甯的腳步停滞了一瞬，但602并未察覺，他問道：“……死了？”
602道：“嗯，他們沒有休息時間，白天完成工作，晚上去接受實驗，所以折損率高。”
簡知甯的目光有些冷，他平靜地問道：“用仿生人來實驗？是什麼實驗？”
602聳聳肩：“不知道，實驗内容是保密的。估計不好受，不然他們不會死得那麼快。”
602看上去沒有絲毫憤怒或傷心。在仿生人的認知中，報廢返廠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事。
空氣沉默了片刻，這與簡知甯的認知有極大的偏差，甚至令他有些反胃。
他平靜地按了按自己的胃部，出聲問道：“對于這些規定，他們沒有提出過質疑？”
602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但還是耐心解釋道：“這很正常。仿生人因高等居民而誕生，不管壽命多長都是應該的，隻不過禹疆的仿生人更幸運一些罷了。”
簡知甯面無表情，眸中冷如冰霜，他道：“仿生人就不算……”
一陣風吹來，他突兀地止住了話語。
602向前走了幾步，沒等到他跟上來，回頭奇道：“你怎麼了？”
不對勁。簡知甯忽然覺得有些缺氧，他向前走出一步，卻感覺踩了一片虛空。
月光漸漸變得有些虛無缥缈，眼前的一切景象都變得扭曲了起來，他喘了口氣，竭力向後退去：“602！不要向前！快離開！”
602同樣發現了眼前的異樣，他有些驚恐：“這是什麼？！”
簡知甯已經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于周圍的空間，602的聲音被放大、扭曲，隻有幾個字詞能夠傳進他的耳朵
“怎麼……了……什麼……”
簡知甯無力回答，他憑借着最後積攢的微薄氣力，竭力向後撲去！
空氣充斥肺部，周圍的景象歸于平常，簡知甯在地上狼狽地滾了幾圈，回頭看向方才經過的地方。
602已經沒了身影，包括簡知甯沒來得及拿上的裝置，都被碾成了齑粉。
簡知甯胸口重重起伏，他喘息着轉回頭，跌跌撞撞向前走去。
空間波動剛剛結束，這裡不安全，要離開。
他扶着牆壁，空間波動讓他無法清晰地感知到自己的肢體。這種感覺十分熟悉，每個維度設計師都會在初次接觸實驗時誤入空間場範圍，但這種後果并不嚴重，隻要離開波動範圍便能夠活下來。
……但如果無法逃脫，便隻能被空間場擠壓至死，最終連一個原子都無法剩下。
像是602，上一秒，兩人還在談笑風生，下一秒，他就被卷入了空間波動中心，再無生還的可能。
簡知甯強撐着身體向前走去。
這個世界怎麼會産生維度波動？它未被外來維度侵略過，也沒有進行維度研究的迹象，為何……
“叮。”
智腦接收到消息，在未經主人許可的情況下自行展開光屏，幾行字在眼前鋪開，簡知甯擡眼望去。
“方舟：
為自己的損失感到興奮嗎，穆董？”
十秒後，這條消息自動删除，随後智腦迅速響起來，簡知甯閉了閉眼，打開消息框。
“來自禹疆的工作通知：
請所有員工及時進行彙報。”
通知内容展開，裡面是一條消息收集：“請看到此消息的員工填寫自己的姓名。”
沒有任何工作安排，與其說是工作通知，更像是一個存活确認。
簡知甯關上消息框，站在原地，靜靜地感受着從身後吹來的風。
“叮咚。”
光屏上跳出仿生人所屬者的消息：“穆君相：是否存活。”
簡知甯将手指放在消息框内，光标不斷閃爍，他輸入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