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逐漸帶上了些許血色,鼻端萦繞起幾縷腥氣,簡知甯扶了一把倒下的杯子,走出招待台。
越向前走,格鬥場的燈光越刺眼,血腥氣也愈發濃重,簡知甯無聲地從人群中,站在格鬥台下。
蜿蜒的血迹順着格鬥台流到地上,周遭人熟視無睹地從血迹上踩過,試圖突破格鬥場的封鎖,沖上格鬥台。
台上的勝利者興奮地吼叫着,手裡攥着智腦,信用點在他完成比賽的那一刻,便傳到了他的賬戶上,想必是個很合他心意的數目。
在勝利者退下台後,激情仍未從觀衆的臉上退卻,他們歡呼着試圖擠上台,去參觀那失敗者的慘狀。
等待熱血漸涼,所有人離開後,簡知甯才打開格鬥台的封鎖,上前收拾屍骨。
另一位招待員皮笑肉不笑地将他擠開:“别搶生意,他是我的客戶。”
簡知甯淡淡道:“是麼,那希望你能如他所希望的那樣,給他留下幾份義體。”
招待員強硬地從他手上奪回腿骨,冷笑道:“這就不用你管了!”
撕裂的碎肉随着他的動作散落在地,鮮血從斷骨處飛出,招待員粗魯地将泥沙混着骨節裝在袋子裡,警告道:“我勸你快點離開,少來跟我搶生意!”
說着,他将一條較為完好的義體裝進衣兜,燈光下,機械反射的冷光照亮了簡知甯的瞳孔,幽綠的眸子裡多出一抹亮色。
簡知甯站起身,用手帕一根一根擦淨手指上的血痕,将帕子輕飄飄地扔進垃圾桶:“這也算是生意?”
與其說是生意,不如說是趁人之危。
招待員鄙夷地道:“又不是接過單子,你又是什麼好貨色?”
簡知甯已經走遠,這句話伴着血腥氣留在了原地。
他推門走入一間破舊的屋子,拉開凳子坐在桌前,随手拿過一個工具刀,在那枚仿生心髒上尋找缺口。
“咔。”仿生心髒的外殼早已破損,簡知甯輕輕将它撬開,露出了裡面精密的設置。
他的目光專注而冷冽,極為精确地挑出其中一個微不足道的元件,并将早已準備好的細線接在元件上。
當那根線落在元件上時,周遭的空間似乎扭曲了一瞬,光線繞過那片區域,落在了那根細線身上。
簡知甯輕輕吐出一口氣,肩頭有一刹那松懈,但随即,他便再度凝起目光。
工具刀刺入他的皮膚,刀尖劃破了仿生血管,淡紅色的仿生血液從中流出,但刀刃卻極為巧合地避開了所有電子線路,将手臂層層剝開。
精密的線路擠在手臂中,令人看上去頭皮發麻,仿生皮膚綻開,看得出下刀時并未刻意避開痛覺神經。
簡知甯的唇色有些發淡,刀尖割斷某條連接神經,他拈起仿生心髒,将截然不同的兩條線路緊密相連。
“嗡——”無聲的空間波動從他的手臂處擴散開來,在狹小的空間内不斷回蕩。
一個玻璃杯接觸到這股無形的波動,在桌邊搖搖欲墜,搖晃兩三次後,終于直直向地面墜落而去。
在玻璃杯即将落地時,那股異樣的波動突然加劇,随後停滞在房間内的某個位置——
玻璃杯停在空中不動了,杯口已然和地面平齊,然而它下方的地面卻奇異地向内凹陷,恰好避免了玻璃飛濺的局面。
簡知甯靜靜看了那隻玻璃杯片刻,用另一隻完好的手臂将它撈回桌面,按在桌面上的手指浮現出血管。
在這個空間維度技術未能完善的空間,他成功控制了空間波動的效果。
他深深吸了口氣,終于忍不住重重錘向桌面,還沒來得及縫合好的手臂頓時流出鮮血,他長長呼出一口氣,将那組元件與連接線路塞進手臂,草草将其縫起。
治療液淋在傷口上,粘稠的液體混着淡紅的血液,順着手臂滴落在地上,簡知甯扔開空瓶,踩上那塊凹陷的地面。
在治療液的作用下,他的手臂重新歸于完好,可那個與他神經相接的裝置,和地面上仍然存在的凹陷告訴他,他的成功并不是假象。
簡知甯勾了勾唇角,他的表情有些生疏,似乎是不常露出笑容,導緻他看上去仍然帶着些冷冽。
但他本人卻并不在乎這種僵硬感,他伸手覆上那塊地面,心神一動,凹陷迅速重歸平整。
簡知甯頗為贊賞地看了眼地面,收回手向後退開。
是時候驗證他的猜測了。
簡知甯輕輕關上門,頭也不回地向街區深處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