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知甯摘下面具,流露出一絲疑惑的神色:“管理員負責什麼工作?”
老闆的神情晦暗不清,他模棱兩可道:“和招待員類似,但接待對象是另一批人,你除了接待客戶外,還有根據觀衆的反饋調整賠率。”說完,他瞟了眼身側,補充道:“要去内場,比招待員賺得多。你不是缺錢?”
簡知甯站在原地,手指在身後輕輕摩挲,老闆竟然能記得,他在面試時透露出的家庭情況,盡管他全部都給出了假信息。
他偏過頭,桌上各種式樣的電子鴉片在昏暗的燈光裡閃着粼粼的亮光,它們對周邊環境不造成任何影響,通過電信号刺激中樞神經,令使用者獲得巨大的快感。
格鬥場是十八區催生出的副産品,電子鴉片是外周格鬥場催生出的副産品,内圍有更多吸引人墜入深淵的東西。
簡知甯收回目光,長睫微垂,答道:“抱歉,老闆,我不能去。”
聞言,老闆沉了臉色,他狠狠嚼了一口電子鴉片,扭頭便走。
身旁一個招待員見老闆離開,悄悄湊上來,對他低聲道:“你怎麼不去内場?你那麼缺錢,我還以為你會去呢。”
簡知甯向後退開,避開他的手,才道:“我不喜歡。”
招待員的手肘落了個空,眼底流露出一抹譏诮:“誰喜歡?我還不喜歡在格鬥場上班呢。每天都在聞腥味!不願意說就算了!”
另一人等他走後,推了推簡知甯:“别跟他一般見識。他姐昨天被内場守擂人誤殺了,這幾天心情不好。”
内場守擂人?
簡知甯問道:“内場也會設置擂台?”
招待員訝然:“你不知道?那你為什麼會拒絕老闆?”
他目光充滿懷疑,簡知甯道:“在外場的生活很穩定,足夠讓我滿意。”
招待員啧啧道:“你真是……多虧你喜歡安逸,不然少不了要惹上大麻煩!”
見簡知甯面帶疑惑,他猜解釋道:“内場說白了就是給那些有錢人專門開的擂台,有的人喜歡上去、自己打,有的喜歡看别人打。”
“初級管理員說得好聽,但實際上就是接待他們的專員罷了。調整賠率也不過是看誰出的價格更高,價高者勝罷了。”
他的話音剛落,簡知甯就意識到一個問題。
“如果雙方都是高等公民呢?”
假使雙方權勢勢均力敵、出價相同,那該如何調整?
招待員露出了一個微妙的笑容,他憐憫地道:“像他姐那樣呗,沒讓自己接待的那位獲勝,被殺了。”
簡知甯沉默片刻,才道:“多謝勸告。”
招待員擺了擺手,滿不在乎道:“反正跟我沒關系。喝一杯?”
他手中有杯清水,簡知甯看着他将神經刺激劑放進水中,拒絕道:“不了,多謝。”
他放下面具,打開智腦接收工作通知,從員工通道走到後門,将背包裡的營養劑放在垃圾桶旁。
一聲蒼老而微弱的聲音從垃圾桶後發出:“水……水……”
幹枯的手從桶後探出,顫顫巍巍地抖了兩下,在地上留下一道無力的劃痕。
簡知甯冷眼看着這人的動作,把營養液扔在地上:“你的演技過時了。”
營養液即将掉落在地時,那隻手迅速擡起将它抓住,片刻後,從垃圾桶的方向傳出了急不可耐的吞咽聲。
幾乎每家店的周圍都有這些瘾君子,電子鴉片破壞了他們的中樞神經,他們早已沒了獨立生活的能力。碰到心情好的顧客,運氣好就從他們指縫裡得到些吃食,運氣差,就得到他們興奮狀态下的一場毒打,很少有人能夠在這種狀态下活過三個月。
但,據說這人在格鬥場後門處停留了半年,格鬥場老闆有意無意地給她提供些食物,一直讓她活到了如今。
簡知甯冷眼等待吞咽聲停下,将空掉的營養液外殼收回背包中。
垃圾桶後傳出了熟悉的朦胧笑聲,與磨牙聲混在一起:“嘻嘻、嘻嘻嘻……”
簡知甯熟視無睹,拿起背包起身走回後門。
那老人喝了營養劑,又沉醉回電子鴉片帶來的幻夢中。她醉醺醺地道:“穆二、哈哈哈哈哈又在打架……又不管、她兒子了……”
簡知甯腳步一停,回頭看了她一眼,然而那聲音卻沒再響起過。後巷中重歸于靜,老人時不時發出一聲夢呓,他提起背包,推開門回到格鬥場中。
他把背包放回酒櫃下,一名陌生招待員面帶驚恐,急匆匆地抓住他的胳膊,二話不說向前跑去:“你怎麼還在這?老闆找了你好長時間,就要發火了!”
他手心的溫度透過衣物傳到皮膚上,簡知甯眉頭微蹙,忍着不适撥開了他的手:“把來龍去脈說清楚,我隻離開了三分鐘,老闆為什麼會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