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案上依舊是八菜一湯,每道菜都精緻異常,比起宮裡來說絲毫不差,邢焉止坐在桌前,檀溪給他侍菜,他卻一點胃口都沒有。
不過夾了塊肉,邢焉止咬了一口,還沒有咀嚼幾下,他就吐了出來,随後就扔了筷子,聲音壓抑沉悶:“今日掌勺的是誰,怎麼做的這般難吃?”
檀溪聞言,立刻就轉身看向檀水,檀水回答道:“大人,是萬公公,奴婢這就去把他叫來。”
“不用了,”邢焉止冷笑,“不中用的東西,進府這麼久了還是隻會這麼幾個菜,讓他在院外給我跪着,不到天亮不準起來!”
檀水聞言,立刻轉身就去了。
屋子裡隻剩下檀溪和邢焉止,邢焉止喝了一口茶,起身揚手:“撤了吧。”
檀溪立刻拍手,門外的侍女魚貫而入,撤了那一桌子菜。
邢焉止轉身又坐在了榻上,他臉色陰沉盯着那玉蘭屏風,心中郁結,卻又無處發洩。
檀溪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去,柔情似水地要替他捏腿。
邢焉止的目光,從屏風上往下,落在了檀溪的臉上。他看她姿态柔順地替他捶腿,眉眼垂柔,無限溫情,嘴角噙着的笑容恬淡,如同一塊甜膩的糖糕。
邢焉止猛的捏住了她的下巴,擡起了她的頭,迫使她仰視自己。
檀溪和他四目相對,她眼裡先是閃過驚怕,随後,緩緩漾出些許柔情,她柔軟的手指扶在了他的膝蓋,隔着飛魚服裙,她揉捏那裡的踝骨,聲音低低的,帶着欲拒還迎:“大人……”
邢焉止看着她的唇,他的腦海裡一閃而過的,竟是那天晚上他在自己床榻上那張绯紅妩媚的臉。
下一秒,邢焉止就松開了她的下巴,他别過頭去,語氣冷了一些:“今晚暖侍是誰?”
檀溪的臉上漸漸浮現紅暈,她低下頭,結結巴巴開口:“大人未定,便一向是檀溪……”說到後面她似乎都覺得害臊了,聲音愈發低微。
邢焉止哦了一聲,語調上揚,看着她這發.情一般的模樣,他的腦海裡再次出現了甯雍昨晚喝醉了酒撲上來的畫面,心裡沒由得地生起一股惡心之感。
怒從心起,他一腳踹開了檀溪,不僅如此,他憤怒地再次抓起茶杯砸在了檀溪身邊,憤恨大喊:“賤婢,滾出去!給本督主滾出去!”
檀溪被他這樣憤懑大罵,立刻就雙眼盈淚,可是她不敢停留,哆哆嗦嗦地爬了起來,然後趔趄着往後退,一邊退她一邊捂住了嘴,不讓自己哭出聲,引得那人更生氣。
檀溪出去了以後,屋子外面的二等侍女都低着頭,誰也不敢看,大家都大氣不敢出,也不敢再進屋服侍。
檀水回來時,看見的就是檀溪再廊檐下抹眼淚,她的眼睛鼻頭都哭紅了,在這寒風凜冽中,瘦弱單薄的身影因為哭泣不斷顫抖。
“姐姐,這是怎麼了?”檀水應了上去,一臉關切。
檀溪一見她來,立刻擦幹淨了眼淚,她别過頭,一言不發,可是還是覺得委屈。
能夠讓檀溪哭的人,除了她們的主子還能是誰,檀水心裡訝異無比,畢竟督主在這府裡最看中的就是檀溪,今日不知因何竟然将她氣哭,想來是檀溪犯了錯,惹了主子生氣罷。
檀水拍了拍檀溪的肩膀,低聲開口:“姐姐再難過,也不要和督主置氣,他是主,我們是奴,我們該忍就要忍。”
“用不着妹妹提醒。”檀溪忍着哭腔開口道,“大人做什麼我都不會生氣,不勞妹妹費心。”
檀水見自己自讨沒趣,歎了口氣,不再多言,朝着主院而去。
檀溪看她還要去服侍,恨恨開口:“你别以為今晚我被大人斥責了,你就可以顯着自己了,我勸你最好有自知之明,莫鬧了笑話。”
檀水聞言,回頭睨了一眼檀溪,笑了,她勾唇道:“姐姐以為我是你嗎,我才不會去呢,既然主子在生氣,想來也是需要人發洩怒氣的,我看正合适有個人選呢。”
檀溪怔了一下,似乎是明白了什麼,随後沉默了。
檀水笑了一聲,轉身就朝着後院奴才的住處走了,她背影袅娜,消失在了拱門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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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知剛剛還在思考什麼時候去膳房吃晚飯呢,下一秒檀水就來了,滿臉帶笑地說邢焉止叫她過去伺候,簡知頓時無語了,這太監什麼時候又想起自己了?
不過去就去,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她也不怕。
簡知剛剛走到賞春院外,就看見一個人跪在冰天雪地裡,那人身影寬厚,格外眼熟。待到走近,簡知才發現他竟然是萬掌勺。
“萬公公,你怎麼在這兒跪着?”簡知驚訝地問道。
萬掌勺聽見她的聲音,她擡頭看了一眼簡知,夜色裡,院子門口的燈籠搖曳,簡知能看清楚他苦楚的表情,卻讀不懂他眼裡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