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淺,我隻是要你留在我身邊,這也算強求嗎?”鳳栖緣聲音低微問道。
簡知神色未變:“師尊,該離開的,你是留不住的。”
鳳栖身體緩緩下滑,他靠着那冰寒的千年玄冰,坐在了簡知面前的地下,金色的法陣流光不時從他的發間穿梭而過,襯得他如玉的面容俊美異常。隻是此刻,這張千年不變的優異容貌,卻臉色發白得厲害,可能是因為所盼所思即将失去,所以他看起來痛苦無比。
簡知的身體已經脆弱得如同冰晶,一碰就會碎,所以鳳栖緣已經不敢再抱她,他隻是伸手,将修長的手指覆蓋在她的手背,暗啞而卑微地祈求:“别離開我好不好,清淺?”
這句話,這幾天他已經說了很多遍。
簡知也已經回答了很多遍。
不可能。
她是留不住的。
如今簡知已經不想再答,她隻是平和地垂眸看着眼前的鳳栖緣,她的眼神裡沾染上了些許憐惜,可是更多的,還是一種決然。
鳳栖緣沒有聽見她的答案,他擡眸看着她,眼眶逐漸濕紅。
他拉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握住,然後把自己的頭靠在寒冰上,貼着她的手背,低聲開口:“清淺,八百年前,我因為魔氣入體,神識被侵,做了許多身不由己的事情。待到師兄他們替我去除魔識,我躺了許久後再醒來,隻覺得一切恍若一場夢,那些你對我說過的話,做過的事,我都依稀記得,可我隻以為,那是我的一場幻夢罷了。”
“誰又能夠料到,等我醒來時,你竟然真的已經死了,而且還是因為我才死的,你可知我得知真相時,是有多麼地心如刀割?師兄他們隻以為我是被你氣的,所以才會親手殺了你,他們豈會知道,我之心中,早已生出情根,這才會被那魔識鑽了空子,控制了心神。那魔識知我心意,怕我因為你而醒來,所以才會逼迫你我斷絕,隻為了讓你我從此分離。”
“清淺,你身死之事,我痛苦異常,恨不得随你而去,我又恨自己無用,竟然會讓你那般屈辱痛苦地死去,若是我意識尚存,無論如何,我都不會置你于那般情境!要知道在我心中,我痛苦掙紮已久的,便是這不該生出的男女情愫——”
鳳栖緣的手,滴滴落在了簡知手背,可惜簡知已無知覺,感受不到他淚水的滾燙。
“所以,你在八百年前,就已經愛上我了,對嗎?”簡知低聲開口,溫柔歎息。
鳳栖緣緩緩點頭,他痛苦地閉上眼睛:“隻是我那時候心系蒼生,且又是岷長宗長老,身份和地位高,時時刻刻被人盯着,一言一行又代表着岷長宗的風範。若是我同你之間生出點什麼,丢了自己的臉也罷,我隻怕會陷岷長宗于不義……”
“早知道我當初的優柔寡斷會害你至此,我當初說什麼都要和你在一起!就算天下人反對又如何?就算是不要這所謂的身份和臉面又如何!你我之間早已經互相心許,隻要離開岷長宗,尋一處世外桃源,快活地活就好了!就算不修仙不問道,生命有限,那也好過現在這般!清淺,你不知道,我有多不甘,就有多痛苦,我恨我自己,我也恨天道不公…我不知道要如何挽回你,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從一開始,我就做錯了。”
所以終究還是怯懦才導緻的這一場陰差陽錯吧,兩個明明相愛的人,卻囿于師徒身份,生生錯過也就罷了,最終還因為魔識的操縱,導緻了兩個人的陰陽兩隔。如今經年已過,想要再行挽回,卻早已經物是人非了。
簡知的心中也莫名酸澀起來,她伸出另外一隻手,緩緩撫上了鳳栖緣的發頂:“師尊,你沒錯,錯的隻是這個世道罷了,時至今日,再後悔也沒有用了,我們該向未來看了。”
鳳栖緣擡頭看着她,眼淚大顆大顆地從他墨黑的眼中流出,他眼尾通紅,容色潋滟:“可是我忘不掉,清淺,八百年我都未曾忘掉你,我總是想着,遲早有一天,我會找到你,你還會回到我的身邊,無論是做我的徒弟,還是做我的妻子,我都願意,我都随你。我從來沒有想過,你會不要我了……”
他似乎真的是傷心到了極緻,眼淚不停地滑落,曾經清絕出塵的仙人,如今卻因為情之一字,痛苦至此,實在是令人歎息。
簡知的手指,一直撫摸着他的長發,從上到下,從頭頂到發尾,她的聲音也柔和無比:“師尊,我不是不要你了,隻是如今你我陰陽兩隔,我已經去世多年,魂歸冥界也好,轉世投胎也罷,你我終究是不可能的了,所以你也該向前看了。”
鳳栖緣搖頭,他握着她的手,從地上爬起來,坐在了玄冰之上,他的目光深情而糾葛地看着她的眼:“清淺,我若是能夠向前看,也就不會有你我八百年之後的重逢了。曾經的失去已經讓我後悔不疊了,若不是我如此地堅持,又豈會有你我再見之日?你讓我放手,我怎麼可能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