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庚來找簡知的時候,正是傍晚。
他站在幽蘭殿門外,等着人通報。
其實用不着通報,他就已經能夠聽見屋子裡的動靜了。
那聲聲的吟哦,還有那顫抖的音調,以及微軟的哭泣,一聲一聲,都如同一把鋼刀,狠狠地一刀一刀砍在他的心口。
他的臉色一點一點地慘白下去,嘴唇緊抿,咬的出血。
晚風吹拂他黑色的袍角,拂過他緊握的拳頭,以及他微微卷曲的長發,他湛藍的眼眸裡滿是沉痛。
他站在那裡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夜幕降臨,天邊最後一絲餘光消失在山崗之後,屋子裡的動靜才漸漸消停下來,而他漆黑的身影已經融入了夜色,分不清哪裡是他,哪裡是黑暗了。
簡知披散着長發,穿着白色的軟裙出來,那裙子拖拖拽拽,襯得她身影纖細曼妙,她腳步微浮,身形晃動地走到院中坐下,銀袖上前低聲道:“夏侯殿下在門外等您,已經兩個時辰了,奴婢勸也勸不走。”
簡知端起涼茶喝了一口,聞言,她臉上沒什麼表情:“那就請他進來吧。”
夏侯庚進來的時候,簡知正在吃一盤剝好的葡萄。
她身上的白色大袖滑下了肩頭,露出了她漂亮的鎖骨和如玉的肩膀,當然,還有那心口處深淺的紅痕。
夏侯庚的眼裡,瞬間就劃過一絲血紅。
他一步一步朝着簡知走過來,身影硬的像僵屍。
待到他走到簡知面前,簡知指了指一旁的石凳:“坐吧。”
夏侯庚沒動,隻是站在那裡,木然地盯着她的側臉,一張口,聲音啞得不成樣子:“為什麼?”
簡知聞言,挑眉:“什麼為什麼?”
“為什麼……要跟他?”夏侯庚說着,指甲掐進掌心。
簡知倒是笑了,她端起茶杯,給自己滿上,然後又倒了一杯,推到他的面前:“想跟就跟了,沒有為什麼。”
“你明明不用——”夏侯庚猛的伸手抓住她的手腕,他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你明明可能全身而退,你明明是——”
“那又如何?”簡知淺笑打斷他,她看着他,眼神冰冷無比,“就算我離開這裡,又能去哪兒?難不成你給我找個地方,能夠比這裡更好?能夠比陛下給我的更多?”
夏侯庚的臉上瞬間血色全無。
簡知推開他的手,冷笑:“别天真了好嗎,夏侯庚,你給不了我那麼多。你别忘了,你當初答應了我什麼。”
“如果我沒有記錯,第一條便是尊重我吧,既然你答應了尊重我,那就不要幹涉我的選擇,我做什麼我自己知道,用不着你在這裡置喙。”
“至于第二點,你似乎沒有辦到,我跟着你這幾個月來,你什麼都給不了我,我又怎麼能夠指望你呢?你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關鍵時刻還要我來替你保命,我怎麼能夠奢望你給我什麼藥材來修煉呢!夏侯庚,我不是傻瓜,我沒有必要為了你付出一切,你憑什麼啊?”
“至于第三點,呵,我不用提了,前面兩點你都做不到的話,更遑論第三點呢?”
“夏侯庚,我對你算是仁至義盡了吧,救了你兩次命,還幫了你這麼多忙,我覺得我已經夠義氣了,你别再奢望我再為你做什麼了,滾吧。”說到這裡,簡知猛的起身,滿眼冰冷地看向他。
夏侯庚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可是卻什麼也說不出來,他的臉色慘白,眼神渙散,站在那裡似乎虛弱極了。
銀袖上前,對他做出請的姿勢:“夏侯殿下,請離開吧,陛下還在呢,被他知道你來了,定然會生氣的。”
夏侯庚深深看了一眼簡知的身影,良久,他才緩緩勾唇,一步步踉跄着轉身離開,他離開的背影看起來狼狽極了,充滿了痛苦和無奈,簡知見狀,隻能長歎一聲,轉身回了屋裡。
内屋裡,淳于極跪在地上,滿嘴都是揉爛的葡萄,那些葡萄都是他自己剝的,簡知讓他吃下去,他便一點也不浪費地往喉嚨裡灌,弄得衣服和地上到處都是汁水,惡心極了。
偏偏這樣,淳于極都還是這樣,滿滿癡迷地傻笑。
簡知啧了一聲,讓5250繼續弄些惡心人的動靜,自己則在腦海裡看電視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