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知跟着淨凡到了婁音度的禅房外,站在院中,簡知遠遠的就聽見屋子裡傳來說話的聲音,其間間雜兩三聲咳嗽聲。說話的人似乎是個女子,聲音壓的極低,簡知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什麼。
淨凡回頭,示意簡知噤聲,随後他走到門前,輕輕敲了敲門:“師兄,抱歉打擾了,我是淨凡。”
屋子裡的聲音瞬間安靜了,随後簡知就聽見婁音度略微沙啞的聲音:“淨凡,你有何事?”
“師兄,有香客想要見你,不知師兄可否有空?”淨凡道。
婁音度沉默了一下,聲音低了一些:“何人?”
“上次來寺中清修幾日,聽過師兄講經的那位香客,今日她攜了一盆綠梅來,想贈予師兄,以表感激之情。”淨凡說。
屋子裡沉默了很久,都沒有人回答。
簡知心中冷笑,莫不是真的讨厭她到極點了,話都不想回了?
就在簡知開始不爽的時候,出乎意料的,房門竟然打開了。
婁音度穿着白色的禅衣,外面披着一件厚披風出來了,他扶着門框,臉色蒼白,眉眼冷淡,琥珀色瞳孔先是落在淨凡身上,随後才移到了淨凡後面的簡知身上。
簡知站在院中,同他隔了幾米的距離,兩個人一高一矮,充滿了距離感。
同那雙淺褐色的眸子裡對視,簡知神色也格外平靜,她捧着梅花,先對着婁音度屈膝行了一禮,随後輕聲開口道:“好久不見,法師。兩月之前上山聽你講經,奴家頗有受益。奴家記得答應過法師,要找一盆好花贈與法師,今日便是來兌現這個承諾。”
說到這裡,簡知上前幾步,她走到廊下,朝他伸手,遞出了那盆綠梅,她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容:“法師,這是我特意為你培養的綠梅,我見法師如山尖白雪,又如林間清泉,志明節高,同這不争春不奪色的綠梅如此之像,故特此尋來,願法師笑納。”
姑娘今日穿了藕荷色的襦裙,外面披着月白色的厚外衣,還裹了一件淺紫色的狐皮披風,她頭上戴着披風的兜帽,雪白的絨毛襯得她面容白皙,她眉眼彎彎,頗為動人,可是那雙明亮的瞳仁裡,此刻卻沒有任何情緒。
婁音度同簡知對視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伸手,聲音似乎是從胸腔裡發出來的,沉悶無比:“多謝娘子。”
簡知邁上長廊,将綠梅遞到他手裡。
兩個人之間近了一瞬,卻又立刻遠離。
婁音度修長的手指握緊綠梅盆底,他琥珀色黯淡,一時竟然不知該說什麼。
“聽聞淨凡小師父說法師病了,我觀法師的确臉色不好,外面天寒地凍,法師還是回屋好好休息吧,莫要将病情加重了。”簡知溫聲開口,似乎頗為體貼,“今日是我不該來叨擾法師的,實在是抱歉,我走了,法師好好休息。”
簡知又對淨凡道:“小師父,我們走吧。”話落,簡知提着小食盒立刻就走,背影沒有半分留戀。
淨凡對婁音度說了一句師兄好好修養,立刻就跟上簡知。
婁音度看着她的背影,他眼裡再次湧現些許情緒,那情緒讓他有些許激動,他忍不住咳嗽了兩聲:“等等。”
簡知腳步頓住,她回眸看着婁音度:“法師還有事嗎?”
婁音度看着她黑色的眼眸,他又咳嗽了幾聲,懷中的綠梅也跟着他顫抖起來,待到咳嗽停止,他才艱難道:“娘子還有幾本經書落在了我的茶室,未曾拿去。今日難得上山,不若就拿回去吧。”
簡知聞言,眸光閃了閃,她笑道:“法師此番病重,何須費心去找,不過是經書罷了,就留給法師也罷。”
“那怎麼能行,”婁音度語氣急了一些,“學經理佛,本應是日日而為,娘子将書落在我茶室中已有兩月,料想這兩月對于禅學也已經疏忽,今日娘子既來,就應重新拾起,否則豈不是辜負了娘子曾經于寺中的苦修?”
這話說得冠冕堂皇極了,簡知簡直想笑,不過她見婁音度又開始劇烈咳嗽,到底沒有拂了他的好意:“也罷,既然如此,那我便去茶室找找吧。”
“經書已經被我收起來了,娘子不知在哪兒,不若在茶室等會兒我,我一會兒過來拿給娘子。”婁音度又道。
簡知哦了一聲,似笑非笑:“好。”
淨凡聞言,剛要跟着簡知一起去茶室,婁音度就叫住了他:“淨凡師弟,稍等,我還有事有托于你。”
淨凡隻得等在原地:“師兄請說。”
他們師兄弟說什麼,簡知沒甚興趣聽,她熟門熟路往茶室的方向而去,等到了門口,她推開門,走了進去,就看見裡面收拾得整整齊齊的,爐火也沒有生,屋子裡涼嗖嗖的,想來婁音度已經幾日沒有來這屋裡了。
将食盒放在桌子上,簡知在屋中轉悠了一圈,然後在榻上坐下,端了端茶壺,空的,她撇了撇嘴,沒勁,又起身走到了門邊。
正在此時,她朝屋外瞥了一眼,就看見一華服婦人從婁音度屋子裡出來,那婦人身旁還跟着一個丫鬟,攙扶着她,至于二人後面的就是淨凡,看樣子應該是送她們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