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既然那麼想駕馭本侯,姊姊何不自己成為辔頭!”
在年輕公子惡狠狠的嘲弄語氣裡,方襲予失神望向牆角的木龛,她怕張嘴便會發出不願意聽到的顫音。
那裡供奉着她生母夏晚衣的牌位。
這就是她母親不惜以命相護的好兒子!
方襲予絕不允許自己在漫長的夜裡昏沉睡去。
*
春宵苦短向來不是句虛言。
至少對眼下悠悠轉醒的方小侯爺來說應如此。房間内還殘留着淺淡的難聞腥氣,枕旁攤開的秘戲圖被翻的亂七八糟。
雲輕霧薄,醉肌玉軟,斯人如夢留不住。
他竟然在這間破民宅裡宿了一晚,放縱過後睡的很沉,昨晚懷裡的女人什麼時候藥力消散離開的都不知道。
對他芳心暗許的女人太多,那似乎無甚背景的女冠八成也淪為其中之一,如若不然,受此大辱怎麼沒趁機殺了他?
不過蠢碌庸人罷了,稍微有些索然無味。
喜、怒、憂、思、悲、恐、驚皆為情,對那女冠有情,卻未必出于喜。
方應看的孤高和俊美,讓汴京不少女子都心生仰慕;他的才情和高傲,更使江湖上不少俠女都為之傾心。
但他并不動容。
——他好像戀上自己還多于旁顧世間的女子。
但使他動心的隻有一個女子。
這女子幾乎要比他還聰敏,也好像比他更自恃。這女子比霜更豔,比雪更清,霜意中有暗香,雪裡更風流。
何況,她有點像一個人:義母!
可惜,方應看的戀愛,沒有成功。
他費了很多心機,用盡心機,但都未能遂願。那女子溫柔婉拒了他,未使他受到一丁點傷害,但其實他傷心和失敗得一度想到死。
那是一種相當濃烈的感情:愛不到她,就恨!得不到她,便死!
方應看便是因為對方才封心鎖愛,決定紮入這京城弄權的,不然他早就被失意耗死在了碧血營,邊疆抛頭顱灑熱血的少時經曆已成為鮮有人知的過去。
他打定主意與那女冠一拍兩散,因為對方還願配不上他方應看,甚至計劃好了如何應對那女冠的反撲狀告。然而令方小侯爺沒想到的是,對方自那晚後消失了,接連半月整個京城都見不着朝徹子的影,就好像完全不在乎他做過什麼,讓方應看閑暇時忍不住多思她幾分。
就連金風細雨樓的慶功宴她都沒赴……
自在門葉哀禅的小女徒也離開汴京去了雁門關,天子腳下的濤濤江湖水突然間沉寂了下來,以雷損詐死後又斃命于“郭東神”之手拉開了看似平和的新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