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吃了虧,“順淑帝姬”偏偏不能嚷。
不然連她自己也得賠進去。
“您若是和她……呵呵,官家知道了,一定會将順淑帝姬這麼個煩心玩意嫁入您府上。”米有橋煞有其事說道:“她八成比您還怕。”
到那時,才是真的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徹底羊入虎口。
朝徹子是帝姬這樣的答案簡直是大隐隐于市,那晚之後方應看翻遍了整個京城都沒捉到人,現在看來果然大意了,竟忽略了皇宮。
“公公可知她叫什麼名?”方應看懈了憂慮,沉吟稍許又問。
今日之前他從未注意到宮内有這般不同尋常的帝姬,順淑的封号更是頭回聽聞。
“趙玉珠。”天家女眷的閨名,外頭未必人人知曉,但難不倒太監米有橋。
“的确珠圓玉潤。”方應看将烏金折扇合在手心,蘇合蜜酒入腹騰起一股難以言喻的灼熱。
米有橋見他笑的玩味便知,順淑帝姬又勾起了這位小侯爺的興緻。
這二人自以為識破了方襲予的真實身份,卻不知仍被蒙在鼓裡。偷龍轉鳳這樣的事,沒點熊心豹子膽可做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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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散後方襲予回了翠微殿,她已經有段時日沒出過宮了。貼身侍女小苔沒有問發生何事,卻瞧見過自家姑娘脖頸上細密的吻痕,一開始鮮紅無比,後來逐漸變成了淤青色。
好在立冬已過,領子高點也不怎麼奇怪。
小苔突然覺得胡餅和冰糖糕也沒那麼好吃了,她希望方襲予老老實實待在宮裡,那都别去。
“帝姬,方才有太監送了東西過來,說您的霞帔墜子落在了金明池。”小苔撩開紗簾,繞過山水屏風将一個小木盒放在了鏡台上,便退了出去,她還要趕着去烹茶。
“知道了,你放那吧。”狹小的寝殿内,脫下繁瑣宮裝的方襲予探手摸去,發現墜子果真不見了。
那木盒雕花似有些說不出的眼熟。
方襲予打開了它。
金钏、金鋜、金帔墜整齊躺在匣内,她見了臉色大變。
這不是她的東西,她掉的是塊白玉霞帔墜子。
什麼人給她送三金?
方襲予困惑将匣中的東西倒了出來,匣底的木料出現幾條長而深的抓痕。
——那晚她抓的!
這木匣是拆了大相國寺那間宅子裡的架子床做的!
殿外傳來響動,方襲予以為是侍女回來了,嬌叱道:“把這破木盒子給我丢遠點!”
她和侍女說話不太瞧得出地位尊卑,發脾氣的時候也是如此。
來的卻不是小苔。
不着典雅嚴正的朱紅道袍,方襲予肅殺氣勢都弱了幾分,流露出女兒家的嬌美,一如尋常待字閨中的帝姬。
冰涼而柔軟的烏黑長發從她右肩流瀉下來,漫過兩重心字紋的蓮粉薄羅衫,交疊的衣襟仍嚴攏至颔下。
何止寝衣透,她還光着雙足,就這麼教人看去。
“後宮你也敢闖?”立刻她又變成了廟裡冷冰的泥塑神像,神威怒目。
方才那股任性的嬌勁跑了個幹淨。
她雖言行刻薄,卻輸在了品行不夠毒辣,倒顯得她此時色厲内荏,這幅模樣反容易叫登徒子見了心蕩神馳。
方應看不喜她嚴父般的語氣,像是老祖宗教訓不肖後輩,沒有半點将他當作男人的意思。
“為見姊姊,刀山火海都闖得。”
他的目光鎖定了方襲予,一字一句笑道,仿佛情深似海。
方小侯爺雖未“露出真相”,已令武林、仕林心寒膽驚,但也潛質盡顯,頭角盡露,更由于他忠奸未分、立場未明,大家都渴望得到他的支持和聲援,唯有方襲予二話不說,率先将他判為了敵對。
雖未指望世人理解自己的宏圖大志,可明着将他踢出拉攏行列,卻還是教方應看十分不爽。
義姐念着一絲親緣,不欲趕盡殺絕,想的是“母親,我不能教他一錯再錯”。
義弟卻笃定“此女或許對我有情,口是心非”。
方應看瞧出了她對自己有規訓之欲,不介意以此為籠餌,整治這個總是給自己使絆子的蠢女人。
身份,武功,如今那樣都無法正面解決掉對方。
原先他以為對方不過一介任他為所欲為的女冠子,如今再裝恐怕有些遲了。
小侯爺俯身從後摟住女子腰身,手臂強有力将人圈入懷中溫存,掙紮糾纏間屏風“哐當”倒地。趁她發作前方應看哄道,語氣如一朵尊貴祥和的雲:“若姊姊肯憐我一二,我自然願聽姊姊教誨,如何?”
朝徹子感覺指尖被啄的酥麻,身後好大一個孔雀開屏,冥思苦想也辨不出方應看話裡幾分真幾分假,隻是再想下去就要被剝掉寝衣了,忙一把推開回絕:
“不如何!”
被推開後的方應看這回沒惱,自嘲似的笑笑,也不知是不是故意演給她看,替她将山水屏風複歸原位,掀簾往殿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