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七一劍朝天。他的劍一舉,便凝聚了一股非常可怕的力量,誰都攻不入、欺不近、打擊不了他人氣大概的氣場範圍裡。
“上天人地……”關七厲聲道,“…我無敵!”然後他怆然狂喊:“小白,你在哪裡?我是深愛你的!”
關七的怆然狂喊聲淪為背景,朝徹子顯得格外平靜,癡癡望天。
她僅在乎那片天,那一閃而過的不明飛行物,一個想要卻又無解的答案。——世上真的會有神仙嗎?天女真的是從天庭來的嗎?這方世界外有什麼?她所在的世界是真是的嗎?她會不會也隻是“莊生”的夢中人?任她通讀三萬道藏也沒弄清楚宇宙的本源。
在那女音與關七交談之際,朝徹子的心早已飄向了九霄雲外,對于他們的對話内容,她也恍若未聞。
崖底的女子靜了半晌,幽幽的說:“我不是就在這裡等着你嗎?你要見我,就過來吧。”
關七把她當做小白,深信不疑。一聽她的召喚,一切殺性、鬥志,卻都已化作繞指柔了。
他喜極忘形地應了一聲:“好。”
劍勢一決,手腕一掣,叱了一聲:“開!”登時,包圍他的群雄,猶如浪分濤裂,讓他遙劍一指,分割出一個壑溝來。
——然而,崖下是什麼?若是有人,是什麼人?要是有事,會出什麼事?
關七說走就走。
朝徹子仍仰頭往天,無論楊無邪如何同她說話,她都不給反應。
“别過去!!!她不是小白!”不知從哪閃現出的天女急聲喝止,卻還是遲了。
關七飛身到崖下,不惜一切,也不顧一切,隻為見小白。
——雷純就像絕崖底一朵乖戾、嬌麗、令人不住驚豔但又惡毒已極的花!
天女捏緊了拳頭,也緊随其後跳下。
關七怎麼就給她騙了?真惡心這種無所不用其極的女人!她害的可是自己是親爹!不過就算知道了,這大小姐估計也不會悔過吧?還是說掉兩滴鳄魚的眼淚?
不愧是溫小白生,雷損養出來、能認蔡京當幹爹的!
六分半堂除了狄飛驚,就沒有一個好東西!遲早端了他們。
……
崖底,關七遭了埋伏。
“天下第七”、羅睡覺等人與幫他的戚少商、孫青霞纏鬥在了一起。可關七還是呻/吟了一聲,像給人在心裡痛毆一記。
眼前竟然有兩個小白!這怎麼可能!?他發現了比雷純還要像溫小白的天女,不僅長的像,連性格也比雷純活潑,且多情俠烈,霎時将雷純襯得猶如低劣赝品。
戰神關七這時,馴服如羔羊,呆立在原地。
他的劍尖已垂下,他的心疑真疑幻,如癡如醉,茫茫然道:“你剛剛說她不是小白?難道你才是我的小白……”
天女憐惜道:“她不是小白。她是雷純。”
得知被騙,關七怒吼了起來,激動得全身骨骼騰格作響,全身也敕敕亂顫,嘶聲道。
“她——她敢假扮小白,我就殺了她!我要殺了她!我要殺她!?”
碰見返京天女,一道而來的三姑卻長身插在雷純而前,冷靜地道:“你不能殺雷姑娘。她是你的——”
她的話未講完,天穹裡的嗚嗚汪汪之聲更響了。
“那是什麼東西?”
對待這點,關七卻一點也不迷糊,清晰的回答,“那是将來的東西,來了這裡。”
這時,夜空裡那事物已飛到最低處了,而這飛檐上卻是全城的最高點。
關七突然發出了一聲震靂雷霆般的大吼。
既然雷純不是小白,那另一個絕對就是他的小白!他不能被怪鳥帶走!他要和小白在一起!
在雷鳴将起未起之際,關七遽然做了一件事:他挾住“小白”,在電光閃掠之一刹,他以一種萬念俱灰、皆成空、萬古雲霄亦羽毛的心志,飛身到了半空。
“啊——”天女發出驚叫,瘋狂呼喚系統幫她想想辦法!
她的聲音驚動了群俠,無情、狄飛驚、戚少商、孫青霞等人登時目眦欲裂,沖着關七出手。連之前一直避而不戰的米蒼穹也發出了凝聚畢身功力的一棍。
“非非,你待在這别亂跑!”形勢岌岌可危,楊無邪也焦灼。他深知,若再不采取行動,代樓主便難逃此劫。
于情于理,他都不該繼續留在這,守着朝徹子。
不過假如他肯再多琢磨兩眼,就會發現她的情況其實也不大好,瞳孔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變得空洞而呆滞,成了俱真正的泥胎木偶。哪怕現在有人給她一刀,也不會被她揍飛。
——楊無邪的推論,有幾成真?反正朝徹子是信了!但還需證實。
為什麼溫小白的師兄米蒼穹會願意和方應看結成聯盟?為什麼方歌吟的俠侶叫桑小娥,最後娶的卻是她母親夏晚衣?
被關昭弟針對後失蹤的溫小白究竟去了哪兒?雷純長的幾乎和溫小白一模一樣!而方應看會喜歡雷純也因為她像夏晚衣!
莫非她親娘夏晚衣就是溫小白?!
仔細回想,母親的确和雷純很像!反倒是她這個女兒越大越不像方巨俠夫婦。
等等!
莫非自己的生母不是夏晚衣,而是方歌吟的前任俠侶桑小娥?夏晚衣難道就是改名換姓後的溫小白?!
——據說桑小娥脾性倔拗,不像是會溫暖貼心開導方應看的脾性,就連方歌吟年輕時沒少受她奚落,覺得這女子心裡根本瞧不起自己。
——這樣一看,朝徹子竟更似她……
不,不!這不可能。我到底是誰生的?
若夏晚衣真是溫小白,自己應該比雷純年紀小才對。
朝徹子的腦袋好亂,好疼!
……
棍法帶動了字宙狂飙。
隻聽一陣軋啞連聲,瓦動屋搖格勒勒的震天價響,關七身形疾閃,松手退身,那一棍砸了個空,就砸在屋頂上。
嘩啦啦連響,天搖地動,整大片的屋瓦,激揚粉碎,和着灰石塵瓦,整大幅的挂落下來,飛磚碎瓦直往下沖瀉,當頭砸落。
下面,仍有一大堆圍觀的人!
人群驚呼奔走,驚惶失措,唯獨朝徹子不動,定海神針似的杵在那。
倒塌粉碎的瓦磚,如雨點一般抛落。
直向院落長街抛砸下來……
……
數道身影乘風而起,直入雲霄,試圖從關七手中搶回天女。
卻在這時,閃電變紅。
電是白的。劍是紅的。電光怎會變紅?因為全光。
——因為一個白衣少年王侯手中的劍!
劍光在電光一閃中閃過。
出劍的是方應看,他回來了;中劍的是關七,他卻掉下來。
“轟”的一聲,關七的身子在半空一顫,炸出了一蓬血花。但他去勢依然不減,撞上了那在半空飛行的“事物”上。一下子,發出了一聲空洞得讓人畏怖的爆炸聲。
方應看死死抓住了天女臂間垂下的披帛,聲嘶力竭,淚眼凝咽。
其場面之凄美,堪比梁祝。
然後,清脆的裂帛聲響起,一切都不見了。
空。
那飛行的“異物”和關七、天女,一齊都在蒼穹裡消失了,不存在了——仿佛這二人一物,根本就不存在,也沒有存在過。
發生在大家面前的,好像是一場夢,又似不是真的,隻不知究竟是夢裡的真真,還是真裡的夢夢?夢非夢。
方應看一人得了手,但卻消失了關七的影蹤。
他久侯才攻這一劍。
這一劍,雖把火侯、時候拿捏得恰到好處,但他畢竟已在群雄前亮了一招、出了一手。
他依然未能格殺關七。
——雖然,關七而今生死未知,但這就不能說他一劍殺了關七。他覺得自己是自出了手了。
他想把這宿怨算在三姑的頭上。——在對付王小石的路上,若不是三姑大師處處與他為難,或許他早就殺了王小石。他要除掉三姑大師絕對不難,但他擔心王小石這古怪小子藏在附近。
沒有把握的事他便不做!他立即召集人手,然後撤走。
至于雷純,則比他們更快一步,與吳驚濤和六分半堂的幫衆忙忙撤走了。
現在,方應看更心痛另一件事,心痛的要死。米有橋認識他以來,從未見過小侯爺如此失态,方巨俠死了他也未必會如此崩潰,那點稀薄的情真意切大概全給了天女吧!
——他顫抖的掌心,最終隻握住了半塊披帛。
在這各大勢力相互傾軋、勾心鬥角的汴京。
天女無疑是一束皎潔月光,輕柔地照亮了江湖豪傑,更點亮了方應看日漸被權欲腐蝕的沉郁眼眸。
而現在,這束光消失了。
黑暗重臨對汴京意味着什麼?總歸不會是好事。
人群中爆發了慘烈的哀鳴痛哭,追逐天女的男子們接二連三的掉落,摔在地上半死不活。
狄飛驚、無情、方應看,還有更多無法面對眼前噩耗的人,至此被抽去魂魄。他們有的哭得那樣傷心、好似發了狂;還有的呆若木雞,仿佛行屍走肉。
天女可以一走了之,給江湖帶來的影響該如何消除?消除不了!
後半輩子這些男人都得泡在苦痛絕望之中了,無論哪個女子,都别想得到他們寶貴的愛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