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徹子不自憂,反而突然關心起了雷媚。
“六分半堂原本是你父親的,你才應該是正兒八經的大小姐,結果你給雷純那糟老頭子爹當了情婦。難道你就沒一點兒想奪回堂主之位的野心,這輩子都打算幫方應看那小畜生做事?”
“你當真不怕嗎?媚兒。”
“你怕?”
“對,我怕。”
“嘻嘻,予姐你不用擔心,到時候我定然會保護你!”
“得了。你不給我捅刀子,我就感恩戴德了。”
盤裡的蔥潑兔見底,這女人吃幹抹淨後一刻也不肯多留。
雷媚啐她沒良心,卻也無可奈何。
朝徹子食不遑味,咀嚼的動作很安靜、很優雅,有時更像是在解決任務,不似“飯王”張炭那般享受痛快。
不吃飽就沒力氣,沒力氣就會挨打。哪怕心情再差,她也盡量不漏一餐。
臨了她還不忘囑咐雷媚,下次别點兔肉。
那玩意好吃是好吃,可沒油水,吃了不頂餓。
照這個口味偏好,她也确實比本朝大多數女子腴潤。肌體凝白如荔肉,大腿渾圓,卻一點也不顯癡肥……
“中秋過來同我吃月餅呗,予姐,人家都做你愛吃的鮮肉餡……”
秋風卷酒旗。
雷媚目送着她向“名利圈”漸行漸遠的背影。
看樣子,應該是去祭奠她師弟“天下第七”了吧?
……
知道朝徹子報複計劃的,整個汴京也就隻有雷純。
前幾日,朝徹子來找過她。
弄死方應看的難度有點高。
于是她告訴雷純,她打算換個容易點的目标。
雷純問:“哦?是什麼?”
朝徹子答:“整垮‘有橋集團’。”
雷純以袖掩面,笑她異想天開、白日做夢,她卻說“不試試怎麼知道不行?”、“這不還有你嗎?”。
——為達目的靠男人可恥,那就靠女人呗!
盡管大多數女子像天女一樣,想要得到方應看這份為其癡、為其狂的酷烈感情,卻無視他也會命人縫住全身竅孔、灌熱油,切去手指。
朝徹子不關心他愛與不愛的差距,因為雙方已經是仇人了。
她要毀掉的是整個“有橋集團”。
唯有剝奪其權柄,才算治本。
恨?他還不配!
恨人是一件很累,且傷人更傷己的事。
真正的好命,不是大仇得報,而是終其一生都不曾有去恨的機會。
她也不喜歡苦盡甘來的故事。
朝徹子不在乎方應看的愛恨。
她不過想“請君一死”,看不慣他活罷了。
遠方一角樓宇很有種獨步天下主浮沉的氣勢,那兒曾經住着雷純的未婚夫,雖然心境早已不同,但不自覺望向天泉山的習慣始終未曾改變。
陪在她身邊的也不再是狄飛驚,而是“驚濤書生”吳其榮。
狄飛驚已不再是雷純的知心人。
有些閑話,雷純甯可找吳其榮聊。
沒準什麼時候“天女”就又回來了。
誰也賭不起。
不是所有女人都能成為“天女”,但至少聰明的可以選擇不步關昭弟後塵,與一位心有所屬的男子成婚。
被迫走下神壇的雷純生平最在意兩個女人。
一是武功蓋世僅次于關七、天姿靈秀、胸懷大志俘獲了汴京衆英雄心的“天女”。
二是不按套路出牌,擁有高貴身份,美貌大氣磅礴,風流勾動欲念的瘋癫帝姬。
被男子們追逐的前者,是她的對手。
而與男子們交惡的後者,姑且算她的盟友。
“飛升”的天女仍像座大山壓在雷純心頭。
她永遠不會忘記有這樣一個女人的存在,她會時刻提醒自己不要沉浸在江湖任何男兒的承諾誓言中,因為那随時有可能化作催命的刀。
驚濤書生仍堅守在雷純身邊。
但那都是因為天女看不上他,他連與對方見上面的機會都沒有。
天女也沒空拉攏他這樣的小角色。
兩人此時讨論起朝徹子的事,就免不了提一嘴她的師父元十三限,提一提三鞭道人及他曾經“教導”的喽啰任勞任怨。
《山字經》至少有三個版本。
金花镖局珍藏的那一冊《山字經》隻有對修習傷心箭法的人,有透悟速效,對其他武學心法,卻真的一無所用。
反正無用,于是,得到它的三鞭道人就改了三五十句,撕了十七八頁,倒錯了五六行,改寫了六七頁,換了幾個名詞,改了十來個穴位,再獻給元十三限那瘋子,如此而已。
即便如此天資卓絕的元十三限還是硬着頭皮練出來了!代價便是走火入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