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應看大起戲弄心,惡意哄騙她二人是新婚夫婦。
登高跌重。
捧的越高,摔的才會越慘,到時候她豈不是直接羞憤欲死?
貴介公子飽含關切、深情款款道:“唉——連夫君我都忘了麼?”
“你撒謊。”她不假思索反駁。
“你不信?”他眯着雙上挑的眼,打趣道:“試試不就知道了。”
“試?怎麼試?”
狐疑的話音剛落。
方應看突然隔着絲質亵衣揉了一揉。
平時握劍握槍的手,此刻力道不大,卻帶着不容拒絕的狠勁。
霎時她手發軟,肩也打顫。
熱力侵襲的心口,像一朵快要被掰開、揉碎了的瓊苞。
言行能騙人。
但下意識的反應不會,他幾乎比朝徹子更熟悉她的每一處。
方小侯爺半哄半強迫,香了一口她隐忍美豔又慈悲的臉龐。
殢雲尤雨,女子的情态逐漸如癡如醉。
現在她可不像修行的女冠帝姬,那般高冷、不近人情,腮邊浮起一層色澤瑰麗的霞,死咬齒關,不肯吟。否則那聲音隻怕會比雷媚更蕩人心魄吧?隻有這時候,他才會發覺朝徹子不惹人厭了。
不過也僅有一點兒。
還遠不足以讓方應看萬般千般,相憐相惜。
身後的公子一邊自稱是她夫君,一邊做着夫妻間的親密事。
——夫君。
聽聽,多麼甜蜜柔情的稱呼啊。據說二人成婚已有年餘,隻是她生了瘋病,不清醒的時候見人就打,逢人便罵,房間裡的能砸的東西,更是全摔了個幹淨。
因怕她走丢,又怕她傷了自個,更怕她發病時失手錯殺了人。
她的“夫君”隻好忍痛将她鎖起來,嚴密監防,撤走了一切家具,連張像樣的被褥都沒留。
朝徹子接受了這份說辭,并深感歉意,對他道:“好吧,那的确不能怪你。”
又補了一句:“你可以休了我。”
他立刻謊稱她是自己千辛萬苦娶回家的“愛妻”。
直言自己并非負心漢,怎麼可能因她得了不治之症就休棄?
——與少年時為追求雷純費了用盡心機,但都未能遂願相比,如今的朝徹子毋須方小侯爺花費太多心思。
三言兩語,就将她安撫的乖順聽話,唯“夫君”是從。
原本劍拔弩張,勢同水火的兩人迅速濃情蜜意,玩起夫妻恩愛的遊戲。
做這種心肝爛透的事,肯定要付出代價。隻是方應看從未考慮過與她的“以後”,他也不屑要朝徹子的“以後”。他的每一步都一錯再錯,以緻雙方關系最終到了無法轉圜的餘地。
他嫌這女子水性。
雷媚假浪,朝徹子确是真騷,逗兩下便像條起霪性的蛇。
可惜,方小侯爺不喜歡蛇。他愛的是純潔小白兔,九天落凡塵的天仙兒!
他自身雖非善類,卻偏偏對那性情純真、心地善良,又帶着幾分嬌憨與堅韌的少女情有獨鐘。
不單是他,就連狄飛驚、王小石、蘇夢枕、無情等人,亦是對這般女子心生愛慕。
——追求美好,乃是人之天性,恰似誇父逐日,縱然道渴而死,仍矢志不渝。
暗室的條件堪比牢獄,發洩完獸慾的方應看可不會留下陪她受罪。
漫不經意松開她的手腳,他說要走。
對此,朝徹子大度的表态:“行,夫君你且去吧。”
畢竟自己發病時會殺人,可怕的很哩!
她也不願平白無故擔條人命,對于夫婦不住一塊的行為,倒能理解。
朝徹子餓過了頭,又空腹飲酒,胃内一陣痙攣絞痛,冷汗如雨下。
她幼時流浪,饑一餐飽一餐,留下嚴重的胃病。這些年她已近三十,不比年輕人生龍活虎,格外注重養生,很少不按時吃飯,也不暴飲暴食。像這般過了兩個晚上,還一頓未用的情況非常罕見。
不過彭尖要是知道,大可以瞑目了。
因為那碗糖水确實未進到與他不對付的朝徹子腹中,忠誠供奉完天女,便原封不動的倒了。
暗室不辨日夜,她絞盡腦汁回想:
——我今兒吃過飯了嗎?我上一次吃飯是何時?“夫君”應該沒故意餓着我,否則成婚這麼久我能活到現在?
也許忍一忍就好了,忍到明早。
她饞醬肉大包,剛出籠、熱騰騰,白面松軟的,還有剛從油鍋裡撈出來的簽菜、卧了荷包蛋的雞湯面,飯後在來隻清冽多汁的脆梨,要不紅寶石子似的甜榴……實在不行蜜餞也好,就跟那個誰……誰給過她的一樣?
——是究竟誰呢?不知道啊!
朝徹子兩眼空空,餓得直泛酸,卻突然竄出個念頭:反正我再也不要喝白粥了。
無法描述此時蒼涼的心境。
她陳屍在一張草席之上,就搭了件不蔽體的亵衣,細膩的肌膚被草刺剮破,溜過幾串血珠,卻渾然不覺自己狼狽。
但胸腔說不出的煩悶空洞,很想拿刀剁些什麼來宣洩。
“……你怎麼還沒走?”見人還在,她忍不住蹙了眉尖。
——那股要殺人的沖動又來了!
——她可能是真有病。
方應看腳底就像生了根,挪不開眼,欣賞她的哀痛與虛弱。
既然是恩愛“夫妻”,這時要是巍然不動、漠不關心,未免惹起疑。
所以問道:“怎麼了?夫人可是哪兒不舒服?
“哦,這個啊……我好餓。”她說話時,有種蔫巴兒掉的、虎頭虎腦的天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