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子既如此說了,巨俠知道必然别有内情。
果不其然,方應看馬上表明了他的要點:“我們上折虹峰可好?”
折虹峰,那是靠近京畿最高的一座山峰。
那年巨俠趕回京城已晚。
愛妻香銷玉殒。
據說,夏晚衣因抵受不住毒力煎熬,又失去常性,竟發狂一路奔上絕嶺,登上折虹峰,方應看悉聞大驚,與米公公等全力趕赴熟山,惜已遲了一步。他們是目觑晚衣夫人縱身一躍,落下萬丈深崖的,欲救無及。
多日後尋着屍首,已不可辨,巨俠從此懷着傷情與悲恨,離開了京師。
未懷疑過目擊者僅有義子與老太監兩人,更未懷疑過那具屍首是否真是他的愛妻,作為溫小白的師兄,米有橋又緣何偏幫方應看?
——與其父不同,在朝徹子心中,這分明是樁漏洞百出、撲朔迷離的疑案!
“三十一天前,黑光國師在熟山頂峰發現有一個女子,對月哀歌”,向來很少表現緊張的小侯爺,而今談及此事,臉上卻意外動容。
預感出消息與誰有關,方巨俠的掌心竟緊張地出了汗。
“他說……見到的是義母。”
待愛子說到了謎底,他的瞳孔猛然收縮,神情變得恍惚。
早已在心裡有了準備的巨俠,還是怔了一怔。
震住了。
——真恨不得當即肋生雙翅,飛上折虹峰。
盡管他多年不曾陟彼崔巍。因為他患了一種莫可言喻的症狀:畏高。
不過此隐秘也是鮮有人知。
原本,因為特别的苦衷與理由,方巨俠甯願買棹出海、跋涉沼澤、苦行大漠、踯躅冰原,他都不再、不願、不肯上山。
但這一次例外。
聽到愛妻的訊息,就立刻要啟程。
方應看與高小上二人勸止了他。
“爹爹莫急,不若先回府邸裡備好镪冥、鋁寶、香燭,隻待上山祭拜母親。”
供奉祭品拜禱,主要在于一種“儀式”。而據說,在具有諸多傳奇色彩的折虹峰進行這種“儀式”,許或會感召晚衣“幽魂”顯靈。
“小看,好孩子!還是你想的周到。”巨俠感慨萬千,聽了他們的意見。
方應看一路花言巧語,等到了侯府門前,父子倆也已将“不實傳言”所導緻的“誤會”盡數解除,抱頭痛哭。
是以,雖然沒有正式入内,巨俠還是路經“不戒齋”,繞了一周,人傳“不戒齋”布置金碧輝煌、平素樂鼓喧天、嚣張□□,極盡奢豪恣樂之能事,不過,看來卻不緻如此。
他迅速、精密、悄然不動聲色地左右前後浏覽、觀察了好一陣子。
并不似想像中的大排筵宴,張燈結彩,極盡奢侈,歌舞榮華。
門内就是挂起白幡的靈堂。
原本懸在中間的美人圖遭朝徹子惡意焚毀,那之後,方應看便用牌位替代。
巨俠一瞥,心中一陣酸痛,幾悲不能自已。
愛子一向很有孝心!
而且,他對大意讓義母尋死一事,一直非常内疚,十分難過。
方應看甚至向巨俠表達了一死随殉之意,那一次,巨俠還正正反反掴了他八記耳光,才能把他從悲憤疾哀中鎮定下來。
——人已死了,陪葬何用!
……
打點好一切,巨俠懷着沉痛的心情,攜親信、義子,還有老太監出了京師,往西北去,過“止愛關”後三十七裡左右,便抵達一石岩。
此處便是熟山的入口處,也是熟山的山腳。
之後,綿延翠巒,一望無盡,便是熟山群峰,大約橫跨數百裡,這兒名山輩出,其中最特别,也最有名、最高最陡的一座,便是折虹峰。
然而身為“小夫人”的雷媚,卻沒有同他們一道上山。
她已先行離去。
理由是:“巨俠看來并不歡迎我。”她公然地對方小侯爺道,“至少,他是很不喜歡我和你在一起——為了不想讓你們兩父子剛重逢就生為難,有傷感情,我就不去了。”
然後她神秘且帶點詭異地說:“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另一個同上山的,是一個要比方應看還更公子哥兒,長期沉迷于遊蕩煙賭之場、迷戀花柳之所的纨绔膏梁。
——唐三少爺。
他是方小侯爺特别“邀請”的。
唐非魚既有所圖謀,方應看就正好利用他所圖而利。
至于他所圖的,自然是他眼中以色侍人的、小侯爺的“愛姬”“嬌寵”朝徹子。
“除她之外,我什麼也不想要。”
對于唐零傲氣淩人的訴求,方應看則表現的一點不吝啬。
笑彎了唇,笑眯了眼,輕快地向他許諾:“好、好!不過美人而已,如何比得上三少爺這樣的忠臣良将?事成之後便把她贈你,三少爺大可弄到盡興、玩個痛快。”
……
他們這一行人為數不多,但盡是武林高手,速度奇快,凡遇上陡石峭壁,均不稍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