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解決掉衣服的事情後，既不需要吃喝也不需要睡眠的人偶隻能無所事事。

國崩閑坐在洞口，盯着夜晚中皎潔的冷月眼神逐漸失焦，他突然眉頭一皺，輕輕拍了拍再次環在他脖子上的雙手，壓着被打斷的怒火：“你到底有完沒完？松手！”

一旁坐着的流浪者收回雙手，帶着委屈：“疼。”

國崩和沒聽到一般，繼續盯着那令他生厭的月亮，隻是身後的視線越來越灼熱。猶豫了一會決定隻安慰這次，畢竟對方用這張臉流淚的樣子太醜了。他轉過頭去，看到流浪者水汪汪的眼睛，無奈地歎了口氣：“哪疼？”

流浪者指了指眼睛，腦袋，空蕩處等等地方，表示他一瞬間全身刺痛。

國崩摸了摸他眼角，感到淚珠從他手掌穿過，怔了一下。已經失去哭的意義的他，不懂曾今的自己為何可以如此輕易地流淚。

算了，他這樣就好，哭不出來的代價...

國崩神色一沉，捋了捋流浪者耳邊的碎發，轉移了思緒：“拍的是手，你怎麼可能全身疼？要騙我就換一個方式。”

流浪者依舊直勾勾地盯着，認真道：“就是全身疼。”

“麻煩。”國崩冷淡地吐出這句話，卻半摟着流浪者并撫摸他的頭，“愛哭鬼。”

流浪者靠在國崩肩膀上，沒有精神地點了點頭。

“睡吧，等你醒來我就帶你去湖邊。” 他再次擡頭看向星空，思緒四溢。

流浪者聽話地閉上了眼睛，明明應該為就算哭泣對方也不會扔掉他而感到一身輕松，但内心不知來曆的毛躁感一絲不消，反而愈演愈烈。

天剛微亮，流浪者就像要逃離此地般地拉着國崩的手往外走。但國崩拽着他往洞裡拉，給他帶好了草帽後指責道：“你不知道位置還亂走？”

“不是，那條河？”

“嗯，新的地方。”國崩看到流浪者疑惑的樣子卻拒絕解釋，“到了你就知道了。”

流浪者露出了期待的笑容，仿佛恢複了過來。

罪魁禍首松了口氣，昨晚那沒精神的樣子真讓他心煩，還不如鬧騰着讓他一個腦袋三個大。

起初，人偶還會好好握着國崩的手跟着他走，後來他有了莫名其妙的愛好，和被他踢的石頭比速度。但那塊石頭好像不見了，他輕托下巴思考着石頭滾動的方向，靈光乍現般錘了下手笑着沖到了灌木裡，卻頂着烏雲回來。

國崩看到對方自娛自樂，白色狩衣都蕩起快樂的樣子，嘴角不自覺地揚起了輕微的弧度。他仔細回憶了一下，确定自己以前沒這麼無聊也沒這麼蠢。

下一秒，他的神情凝固...居然主動回想起了過往。

人偶瞬間就被卷入了海底，黑暗迅速吞噬了他，不會呼吸卻再次窒息。禁锢在深處并決定舍棄的感情，突破了牢籠，再次将他帶入深淵。

流浪者聽到身後沒了動靜，便轉過身去。

他看到國崩空洞的神情和痛苦的掙紮，終于明白不是那個地方讓他毛躁，而是眼前這個明明說過不會丢下他的人偶，非但不注視着他，反而離他遠去。

就和那時一般，他将希望寄托于某片葉中，覺得隻要它還附在樹上，就一定等得到他回來。

但不管他如何祈禱，隻要風一劇烈，枯葉就會四處飄散，飛向高空，最終消失在他的視野。不甘心放棄的他，一次又一次地選擇了新的樹葉，一次又一次地承受期待與失望的輪換。

這個人偶就和那些枯葉一樣，流浪者面容悲涼，在患得患失的恐懼襲身下，他眼神一凝。

隻要親手抓住，風就再也帶不走他！

懵懂的人偶無師自通地耍起了小心思，故意踩在了結冰的水坑上，神情惶恐，眼圈發紅，伴着即将滑倒的驚呼：“啊！”

國崩被這聲音吓一跳，回過了神來。但更讓他驚慌的是，不遠處的流浪者快要後腦着地，流着大顆大顆的淚珠。明明隻要抓到附近的樹條便好，但隻向前伸着雙手，全心全意地相信眼前的人偶，會拉住他。

國崩急速沖了過去，眨眼間拽住了流浪者的手用力往自己懷裡拉，他摟着對方驚魂未定道：“你在幹什麼？！不知道抓住樹嗎？！！”

“可是...可是，你明明會拉住我的，那...那我為什麼要抓樹？”流浪者抽泣地靠在國崩肩膀上，反駁道。

“那我要是沒拉住你呢？”國崩拍着流浪者的背，緩解着雙方的情緒。

“但你拉住了！”流浪者終于緩解了一絲内心的不安。身為人偶，他再怎麼摔也不會出事，而國崩此時卻顫抖地抱着他。

國崩一時語塞，隻能擦了擦流浪者的眼淚，牽起對方的手：“别松手。真麻煩，這地方都能摔。”

流浪者有點心虛，低着頭眼神遊動，小聲嘀咕道：“好。”

過了一會，他們抵達了寒冬下被凍住的湖邊。

流浪者瞳孔地震，覺得自己的小手段早被發現。他剛踩了薄冰，現在國崩就帶他看這麼一大塊，這是暗示吧。

國崩看着他不是很開心的樣子：“不喜歡嗎？”

流浪者強顔歡笑，磕磕絆絆地：“喜，喜歡。”

但在國崩的審視下，他頂不住心理壓力：“剛剛...剛剛我是故意摔倒的。”

“你離我那麼近，又離我那麼遠。”流浪者低着頭小聲嘟囔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