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者咻的一下扒開了國崩的雙臂,将瓷杯怼到國崩面前:“冷了,重新給我倒一杯,不要熱水,寡淡無味。”
随後他便翹起腿,觀察着拿起一樣又放下一樣,猶豫要泡什麼的國崩,嘴角微揚,終于好心提醒:“越苦越好。”
熱水倒入,苦澀的清香在房間内蕩開,流浪者直勾勾盯着向他走來的國崩,雙手接住茶杯,垂眸間思緒遠溢。
他們今後能通往的道路隻有一條,聽到了那段話恨意不消散反得寸進尺越發濃郁的他,無止盡地傷害着不管怎樣都縱容,又唯一一次從未抛棄過他的對方,直至終點。
流浪者擡眸看向面前等待他評價的國崩,笑意似乎被這份茶染上了苦味,落下兩字:“好茶。”隻是,有點太苦了。
他會一邊推開這個人偶,一邊拉近... 一邊讓他給予更多,一邊毫無顧慮地傷害。
最終,他會對這個人偶親手劃下一道深得見骨的傷痕。
而令他深惡痛絕的那張臉,想必也會呈現痛苦吧。
瓷杯裡豎着的茶根落到底部,流浪者向眼前這個仍目不轉睛地注視他的人偶,低喃詢問:“...我的名字到底是什麼?”
“是祝福。”國崩毫不猶豫地給出答案。
流浪者,沒有親人,沒有故鄉,沒有目的地,便不會經曆他那般痛苦的過去。
“是麼,哈,哈哈,是麼。”流浪者好像聽到了什麼荒謬的答案被逗笑,連彎着的雙眸都浮出了一層水氣,他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縫中擠出,“這次的實驗,我,不,準,你,參,加。”
目中的人偶一下子僵住,流浪者笑得越發燦爛:“不管是間接還是直接,你一律不能監視,調查,幹涉我在這個國家的任何行動。”
“或許你很有自信能把我永生囚禁起來,而我也很有自信消失得一幹二淨。”流浪者不再坐于凳上,他站起身附在國崩耳畔,低語道,“知道嗎?給我一個相信你的機會。”
而對方遲遲沒有回應,流浪者輕輕拍了拍國崩的臉,再度:“你的回答是?”
“...好。”
下一秒,流浪者将茶杯擱置到桌子上,轉身離開這個通明一片的房間,邁向走廊的漆黑深處。
我放你自由,而與這留影機内一并無意義的時光,我都還給你。
“等等!”國崩下意識攔截卻說不出什麼,在對方不耐煩的神色下,最後指向了自己腦袋,艱難地吐出,“頭發還濕着。”
頭發一瞬被火元素熱幹,絕望彌漫上身軀,國崩的大腦早已斷層,無可奈何地徘徊着,為什麼是火?為什麼非要給他火?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這是應該的吧?”聲音從遠處飄來,繞着絲絲燒焦的味道。
國崩一下子癱坐到了流浪者曾坐過的凳子上,不知何時怔怔點頭。他拿起了對方喝過的瓷杯,細微得若有若無:“...好茶。”
他到底錯在了哪裡?過往的舊賬?信洩露了?答複錯了?...國崩一一排除,這一切都配不上對方這次設下的懲罰。
他又喝了一口冰冷得唯剩苦澀的茶,握着杯柄的手輕微抖動,無聲地默念着,對方一定給出了暗示,他一定能夠明白。
他一定能夠明白...
而流浪者凝視着面目全非的手臂再次添上了一道焦痕,腐爛的不隻是對方,更是他。
他向來都知道一個過于輕便的辦法,對付那個既不能拒絕他,又連‘我很不安’,‘我好害怕’,‘留在我身邊’這麼簡單話語都無法直說出口的人偶。
冷漠的命令與離開他的威脅,就能讓對方動彈不得。流浪者淺笑着,而新增的疼痛也沒能覆蓋身上未有源頭的撕裂感,他隻是說:“必須要清除這個本能。”
與此同時,“咚——!”茶杯半空跌落,水花四濺于桌子上,國崩神色驟然欣喜,瘋了幾分。
他什麼都沒做錯!所以這一定是對方為了他而故意遠離!一定!
零散的白色瓷片在燈的照射下奪目耀眼,國崩被此吸引了目光,難以掙脫。吃到讨厭的食物稍稍喪氣的流浪者,愛撒嬌又任性的流浪者,一味地依賴他的流浪者。
絕不會傷害他的流浪者。
一定?
國崩慌亂地跑到挂着外衣的架子處,胡亂地翻找着直到被凝膠包裹住的松果出現,他握上完好無損并經常撫摸泛起光澤的它,呼出了一口氣。
“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