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崩的笑顔越來越燦爛,拐角中避無可避的流浪者将此看到,淡淡思索。
對方總是喜愛用幾分上揚的嘴角掩蓋心情,讓他看不出真意。
不過既然在笑,那姑且全當作開心吧。
幾秒内抛掉思緒的他飄向空中閃過的藍色鳥雀。它會飛過泛粉的晚霞,掠過波光粼粼的水面,穿進如茵的草...
大腦一下子繃緊,又強迫着甩開。流浪者沿着先前邁進,它會停留在荷葉上,然後青蛙...
“現在不喜歡熱鬧的地方?” 熟悉得一不留神就會竄出的聲線于耳畔響起。
不要和我說話!流浪者目無表情地繼續跟着。
“抱歉,是不是這兒有點無聊?”
不要向我道歉!!流浪者唇角下壓了點。
“如果不是博士那個家夥非要借花神誕祭弄點什麼,也不知道要持續多久,不然我就那天約你出去了。那個時候大概會熱鬧得多,有各種小攤子,也有人跳花神之舞。”
“嗯...提納裡推薦的景點是不是好點?但你最近有點忙,我想着要用幾天打擾你估計不好。”
“不如等你忙完,我們再一起去吧?”對方突然間停駐,試探地伸了伸觸角,而在他許久未有的回應下,點點收回,“...不喜歡的話就算了。”
不要對我這麼...小心翼翼...
流浪者的眼瞳又黯了一度。
如盛滿水的瓷碗,如履薄冰地捧着它,乞求稍稍的晃動不會溢出。
所以,如今這份難耐與痛苦,也一定隻是從對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經的影子。
他注視着沉下來的天色,他注視着他。
“哼哼哼,迷途的羔羊們,身為神明的聲音的聆聽者,說不定我可以為你們指點迷津。”自稱占蔔師的七八歲小女孩向一動不動立在那的他們高喊,“不管是姻緣,财富,命運...”
流浪者偏頭給了個示意,國崩便走向那個小女孩。
他指了指桌上擺放的選項,點頭回應預言的一切。
從錢袋拿出摩拉,又俯身讓她附在他耳邊說着私語,随之,他愣了一下,淺笑着:“謝謝,讓你擔心了。”
那白皙的手擡起,纖長的五指輕柔地隔着那頂貝雷帽撫摸着那個孩子,穿過熙攘的人群,在落下的夜幕與亮起的暖燈中,發光地闖入他視野的邊角。
下一秒,流浪者的唇瓣被牙尖咬得發白,一點點,一點點,都被淹沒在對方向他轉身時,置換的面無表情中。
“很厲害,她猜對了一半。”國崩柔聲地總結,可這一言半語的話也沒能勾起對方的好奇。
他一眨一眨地凝視流浪者的側臉,不知何時小女孩的聲音在大腦回蕩。
“特别服務哦,告訴大哥哥一個和好的方法。”
“隻要好好道歉的話,對方就不會生氣啦。”
嗯,如果是生氣就好了,可惜這不是啊...國崩少許感慨地笑着,又略帶歉意荒廢了她的好心。
但将現狀述說,‘他不跟我玩了,那我就不跟他玩了!’這樣小孩子怄氣的話,他也并不想聽到。
今日凝聚在他身上像要刺穿他的灼熱視線,此刻忽地降下,又升起,反複波動着,不穩着。
流浪者知道了,完全不需要費力,一點契機便能得到他舉動所暗示的正面回饋。
他心底笑了一聲,這絕不是對此刻升起的心緒的譏笑,他沒有不平,也沒有憤懑,更沒有後悔。
隻是喜悅于這過于劃算的回報,讓他能連那掐住對方的臉,湧出的‘你隻能注視我’,都細沙般流過。
國崩的手縮了縮,想撫平那緊繃的眉梢,以及再怎麼掩飾,從頭到尾都透出煩躁與不耐的嘴角。
他放棄了,僅僅溫聲細語道:“回去吧。”
“回去好好休息吧。”
流浪者無聲地跟上。
他沒有後悔。
不管這次成神的世界線被他偏移了多少,日後成功或仍是失敗,這個人偶再也不必與他一同重複着這個詛咒。
而想要睜眼就看到他,想要指尖能觸碰到他,想要嗅到那苦澀又悠長的氣息...不過是微小得,微小得不值一提的‘不習慣’。
風風火火中咋咋呼呼幾聲‘額,嗯...好巧!’,‘啊,居然是你們!’,‘能碰到也是緣分,不如...’在前方響起。
流浪者擡眸看去,活潑亂動的吉祥物和手足無措的旅行者。
他說:“寒暄就免了,沒話找話的樣子真可笑。”
國崩拽緊了自己的衣角。從早到晚說了一整天,毫無意義又冗雜的他,連這份回應都得不到。
二倍?三倍?... 他茫然地默算着這句話的字是流浪者對他今天說的話的幾倍,逃避心底呼之欲出的答案。
他于他而言,已是付出情緒上任何細微的浮動,都是多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