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的腳步聲在屋内徘徊,那個人偶漫步着食指輕點下巴,令人生惡地故作思索。
他忽低回頭,嘴角在黑暗中奪目地揚起:“大概是?告訴你不應該相信我?”
倚在床頭的流浪者好像沒有聽見,仍神色漠然地翻閱書本。
國崩眉梢彎了彎,輕巧幾步上前,将其往裡推了推,如常地抱怨道:“你躺在邊緣害得我都沒地方坐了。”
他坐到床沿,兩指取出對方手中的書扔掉,笑盈盈地注視着面無表情看向他的流浪者,食指慢悠悠地攪動着對方胸前的幾縷發絲。
“不行。”國崩雙手捧住流浪者往下偏移的腦袋,将其擺正與他對視。等到對方終于放棄掙紮不再亂動,他揉了一下他的頭,誇獎道,“乖。”
他坐回正,雙手抵着床沿,凝視窗外無光的夜幕,緩緩說出:“但是有點天真。”
他歎了口氣,恨鐵不成鋼:“不是都告訴你了麼,弱點不能這麼輕易暴露。”
“你不應該讓我知道,你對今後一無所知。”國崩滿是嫌棄,“無聊得令那些備選方案都用不上。”
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流浪者雙眸暗了下去,死死盯着那張會開合的嘴:“...你一開始就故意用提納裡試探我。”
正确的答案獲得了象征獎勵的摸頭:“嗯,下次不要再犯。”
國崩整理着流浪者毛躁的高馬尾,繼續如賢師般諄諄教導:“如果下一次想重演這次避免另一種陷阱的話,記得别不讓我和那個獸人接觸,這樣也會暴露。”
“但你不會敢讓他和我接觸。”他哀歎又可惜,“真替你遺憾。”
話音剛落,眸中的人偶瞳孔一縮。
國崩一聲輕笑,大拇指揉搓流浪者的眼尾像是将其染紅,漫不經心繼續地說:“你不應該讓我知道,須彌才能讓你達成目的。”
“我會思索,是什麼?”
“小吉祥草王?世界樹?造神實驗?”
他苦惱地低落皺眉,一下子舒展,對着靠在床頭的流浪者笑了笑:“沒有答案,那麼,便再簡單不過。”
國崩一躍下床,身姿如起舞的蝴蝶,輕盈地轉了一圈。
他居高臨下地俯瞰,面容盡是愉悅,吐出:“全. 部. 毀. 了. 就. 好。”
“不用替我擔心,我一定做得到。”他柔聲道,俯身撫向流浪者的臉頰。
“啪——!!”,如雷貫耳,帶着窗外的風聲猛烈敲擊窗戶,滋滋啦啦,乒乒乓乓。
國崩收回被拍開略帶震動的手,坐到了床沿,幾分垂頭喪氣,又眨眼間恢複了精神,揚眉一笑:“對了,我想起來了!”
“你可以問問那個獸人死域應該怎麼樣才能清除。”他扭頭對視流浪者,替提納裡回答,“燒毀世界樹。”
“你可以和他們解釋,但危在旦夕面臨死路,信?不信?去問小吉祥草王?”
“而造神實驗一不小心被炸毀,被磨損神明的末路——”
國崩笑容越為燦爛:“多麼有趣,不是嗎?”
萬籁俱寂,雙方對視。
不知何時,氣流微微震動,若有若無的一聲。
“你在威脅我?”
國崩搖了搖頭:“忘記了嗎?”
“人類,還會自殺。”
他看回窗外,不再開口。
而遠處青草晃動的窸窣聲與微風輕撫過的沙沙聲,告訴了連呼吸都聽不到的此地,沒有靜止。
半響,“哈...哈哈...哈...”細微的笑聲漸漸從倚在床頭,單手掩面的人偶身上傳出。
笑聲越來越大,他肩膀開始發抖,指甲紮進面龐,極力贊揚着:“不愧是你,可真做得出來!”
下一秒,與湧出鮮血的鐵鏽味一起,“咚!”的一聲巨響,天旋地轉,國崩被摔在了床上。
他不管被床頭敲到的腦袋,反是爬起來,握住對方戴了黑色手套的手,撫摸着被鮮血染深了的地方,語氣扁平:“啊,都髒了。”
那個短發的少年發絲胡亂地布在臉上,彎着腰,欲蓋彌彰地将這隻手當作寶物般框入胸膛,撬開與之十指相扣,而那五指攤開并不扣回,他便用另一隻手将其壓下,包裹住,詭異得如同祈禱。
無盡的悲涼與難以言說的晦澀陣陣翻滾,流浪者垂眸凝視低頭将下巴搭在交織的手處的國崩,一下子洩力,坐于床上,将手扯出:“放棄吧。”
落下的三個字與空無一物的雙手,國崩閉目後睜開,随意理了理發鬓,擡頭對視流浪者,笑得如初:“你已經晚了。”
“希望你會喜歡今晚的爆炸聲。”
盡是高高在上的戲谑與玩弄,司空見慣得令他作惡。
流浪者也笑了。
不能憐憫這個人偶,是他應該學會的第一堂課。
電光火石間,流浪者單手掐住了國崩的咽喉将其按在了床上,戾聲質問:“說!你把炸藥藏在實驗室的哪個地方?!”
流動的血液一瞬被遏制,大腦充血暈沉,國崩的臉也泛起绯紅 ,聲音嘶啞:“你确定要,用這種方式,和我拖延時間?”
脖子上的力度一下子加深,他‘唔’地輕喘,腦袋愈發沉甸甸,透過濕漉水幕,僅剩朦胧的視線。
唯一能看清的,是那一如既往烈火般燃燒,注視他的雙眸。
是真的,想殺了他。
國崩揚起了淺笑,撐着從袖口中掏出早已準備好的禮物,拆開它的途中幾次落空,當将裡面的針狀物放入掌心,嗞啦的腐蝕聲響起。
“人偶,這樣,是殺...殺不死的。”他磕磕絆絆地說完,放着針狀物的手攤到了流浪者的視野内,另一隻手指向自己的咽喉。
國崩擡眸直勾勾對視上方的流浪者,含笑地一眨一眨,從喉嚨中擠出:“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