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啦啦。
洗漱台的水持續不斷地往下流淌。
兩道身影手持不明條狀物對立,過于詭異地擡着對方的下巴,臉色凝重。
下一秒,手擡起。
牙刷沿對方的齒貝移動,從裡到外,就像被固定好程序的人偶,動作精密一緻。
彎腰,吐完嘴裡最後一口泡沫,兩條毛巾被風在盆裡攪拌,火加熱到了恰當的溫度。
半空中旋轉,擰幹,熱氣騰騰,分别落向一個仍清水洗臉,與另一個已經洗好,替對方手握長發的黑影手中。
他們轉身,為對方擦去臉上的水珠。毛巾重新漂浮,整個盥洗室開始自動清潔,卻仍待在原地一動不動。
他們輕托下颚,微微蹙眉,細緻地打量對方的衣着。
忽地,手一動,搭上對方染水的發鬓,烘幹,往下移,理好了對方的衣領,又拍了兩下,撫平了衣上褶子。
一黑一白的身影終于起步,清晨冷清的微光灑滿走廊,冷風吹過,他們邁上,身後的一切嶄新如故,閃閃發光。
隻剩下最後的,正式告别。
“你們不會把别人家的房子燒了,就這麼輕飄飄不要臉地離開吧?”敞開的客廳,翹着二郎腿,讨打的嘴臉。
背着光,腰背挺拔,直直坐着:“日後再議,先行用餐。”
“雖然不如你們那麼擅長料理,但這道菜在下做得相當不錯。”放下碟盤,扭過頭一臉傻笑。
“...”
“...”
...
這到底是第幾個早上了?
微弱的陽光透過浮出一層水霧的窗戶,射進屋内,灑落于床頭。
布在臉頰的光斑幾絲暖意,閉目中的流浪者眉梢蹙了蹙,朦胧地睜眼,掃視四周。
輕微上升的溫度,染上暖色的房間,毫無察覺地,又是第二天。
怠惰在腐蝕神經,一步步走向堕落。他歎息地自我譴責,低眸看回懷内。
被他睡前好好抱在懷裡的國崩,依舊埋在他胸膛。
閉着眼睛,乖巧,恬靜。
他遏制不了嘴角的上揚,微微低頭,在發旋落了一吻。
或許是這番動靜擾到了對方,毛茸茸的腦袋在他胸膛蹭了蹭,睡眼惺忪地睜開了眼。
他迷糊地擡眸,眼底映入了他。
刹那,雙眸彎了彎,雙手環上了他的脖頸,湊過來,耳鬓厮磨着:“早~”
這樣的話,不親不行了吧?流浪者淺笑着,溫柔地撫上國崩的面頰,吻上唇瓣,纏綿缱绻。
不知不覺,十指相扣于胸膛。
“早。”輕聲細語。
他們額頭互抵,一眨一眨凝望對方的眸裡,滿含笑意。
如果說,每個清晨都能見到這幅光景的話,終于能夠理解,為什麼人類每個晚上都要沉睡。
“...不想起床。”低喃着。
“我也是。”
...
咚咚咚剁菜的聲音,茲拉一聲熱油下鍋,鍋鏟翻了翻又往上颠了颠,混合均勻。
最終,還是因為那堆人類莫名其妙的借口,被迫起床。
正常人會讓來客做早飯?流浪者腦袋埋在了帶着圍裙,正在颠鍋的國崩頸窩處,雙手也環緊了對方,肉眼可見的不悅。
什麼家務輪流制,那個孩子被趕走了,所以這些日子輪到他們。
明明全是那個人偶在做,倒是這幾個星期自己做點!
腰被更緊地抱住。一隻手拿鍋,一隻手拿鏟的國崩,騰不出手來安撫起床氣日益加重的流浪者,隻好垂眸看過去,輕聲安慰:“還困嗎?要不再睡一會?”
埋着的毛茸茸腦袋搖了搖,否認,下颚重新抵在了國崩肩膀上,餘光瞥過那雙注視他的藍紫色眼眸,鍋底傳來的是他喜好的味道,輕哼了一聲,這個情況,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直勾勾盯着對方不停地翻炒,剁菜的動作,心不在焉:“就當我和那個人偶兩清了。
國崩動作停了一秒,絲毫不受幹擾地拖着挂件打開了另一個鍋的蓋子,用湯勺攪了攪裡面的粥,淡淡道:“一套衣服就幫他這麼久,我們虧了。”
他低頭,睫毛落下陰影,輕輕撲朔,認真地處理砧闆上的魚。
明明有點不開心了,掩藏得還是很好。流浪者漫不經心繼續若有若無觀察,又百般無聊地數着那根根分明的眼睫毛。
自己的睫毛有這麼長,有這麼密來着?
他略微詫異,試探地伸出手。
他當然知道對方生氣的原因,他沒說‘我們’,而是說了‘我’。
隻是,不管多少次都沒辦法反應過來。
連這同一張臉,他都覺得對方要比他好看多了。
流浪者雙手掰過國崩的臉,啾地親了一口嫣紅的眼尾。
對方遲疑地眨了眨眼,直勾勾對視過來的藍紫色雙眸滿是疑惑不解。
流浪者含糊地移走視線,又若無其事地放下捧住國崩的手。
他雙手抱臂,擡頭重新對視,挑釁道:“怎麼?有意見?”
“嗯。”對面人偶相當果斷地對此點頭答複。
随即,他突然湊近,輕輕觸碰了下愣住的他的眼尾。
“這樣就公平了。”笑如昙花。
流浪者頭不自覺靠向,回吻。
而對方剛巧轉身,全然落空。
流浪者怔了一下,擡眸看去,他正攪拌着前不久下了魚片的粥,不看他一眼。
一如既往。
“嘗嘗——”身影側身。
“味道怎麼樣?”國崩将湯勺遞到流浪者嘴旁,唇瓣輕輕吹涼,雙眸笑意一眨一眨。
流浪者下壓的嘴角微揚,不露聲色地湊近。
一眨一眨的眼睛在看着他,開開合合的唇瓣對他發聲,雖然那句話他就聽清了一個字,但對方要他做什麼,他顯然一清二楚。
啾地一吻。國崩笑臉愣住,晃了晃持着的湯勺,試圖讓突然親他眼睛的對方看過來:“嘗...”
下一秒,嘴就被流浪者堵上。而有魚腥味的手也不好抱上對方,國崩隻好雙手無措地停在半空,溫柔地回應着。
在這白煙被窗外射入的陽光襯得刺眼的廚房,不允許認為夠了的人偶,提前告退。